('几句奶声奶气的话语,像是一勺勺蜜糖往心田浇灌,苏祈安很是受用,拿起“孙悟空”端量第二回,嗯,也不是全无齐天大圣的风采,瞧瞧背上的金箍棒,多威猛。。“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五行大山压不住你,蹦出个孙行者……”溪畔小石嶙峋,流水潺潺清脆,配以苏祈安的浅浅低唱,令独孤胜不寒而栗:冷酷家主在唱歌?独孤胜一副母猪会上树的错愕表情。颜知渺一面陪着苏祈安在火堆旁烤鱼,一面腾出一只手在腿间打拍子,甚至陶醉相问:“这是什么曲子?”苏祈安:“猴哥。”“好听。”颜知渺将烤鱼在烈火中翻个面,催促独孤胜刷点香油,洒点盐巴和孜然。独孤胜专注于错愕,木木地一抓,抓偏了位置,抓了一撮泥土洒上鱼头。颜知渺无语了。苏祈安停止了低唱。银浅直接暴走,狠推独孤胜一把,质问他什么意思,这可是郡主殿下亲自抓捞来的鱼。独孤胜诚惶诚恐地道歉。“罢了。”浓云蔽月,赶了半天山路,颜知渺盼着睡个好觉,“重新烤吧。”她捞了好几条鱼呢,不差这条。银浅转身去挑选最肥美的鱼儿,用几根削好的木枝一一串好。独孤胜则自觉地退到树下的空地,忙活着着给主子们搭帐篷,以求将功补过。咕咕。一只灰鸽子落在树间矮枝上,爪子上绑有红布条,独孤胜垫着脚尖,捉其在手,展开布条,上书四个大字“野鸦渡口”。独孤胜认得此乃老夫人笔迹,重返火堆旁,恭敬呈上:“郡马,主母会在野鸦渡口接应我们。”接应这一词用得真怪。独孤胜想起苏祈安还失忆着,解释道:“寻常传信,苏家用白鸽,绑白布条,遇紧急事态,用灰鸽,绑红布条。”在灵县,苏祈安的日常皆是他以信鸽传往舒州,当然,掐去了惊心动魄的桥段,只言郡马郡主恩爱绵绵,游山玩水一时忘形,要在灵县暂歇。此事,大家都是知晓的。不过独孤胜有个疑惑:“野鸦渡口在舒州城外二十五里外,荒得很,主母为何在那里等候?”银浅道给出合理猜想:“有钱人都低调。”苏祈安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出门在外求个平安顺利,旁的她不好明言,就坡下驴地整了句“或许如此”,“终不过一日半的路程,”独孤胜近乡情不怯,继续蹲在那处扎帐篷,边扎边道,“您呐,要吃好睡好,主母见您白白胖胖肯定高兴,我也好有个交代。”苏祈安当即吃下颜知渺撕来的鱼肉,外酥里嫩,鲜香多汁,给予充分肯定道:“你手艺真不错,好吃。”颜知渺:“好吃你就多吃点。”苏祈安真就多吃了些,一人干掉两条鱼,朝着白白胖胖的目标进发。秋夜寒凉。苏祈安裹着松软锦被和颜知渺共睡帐篷。银浅获得了睡马车的权利。独孤胜坚决不睡,抱着大刀在火堆旁端坐,警惕一切风吹草动。他这样,颜知渺也放心,不然她也不会选择官道驿馆不住,来荒郊野岭绕道而行,主要是被之前种种搞怕了。她从后拥着苏祈安,在其后劲浅啄两口。苏祈安掌心贴住她手背:“还是凉的,我给你煨个手炉来。”“你比手炉暖和。”颜知渺打了呵欠,合上眼。。鸟啼嘤嘤和草木芳香包围了山野的清晨,四人早起,整齐划一的蹲在溪畔边洗脸。她们沿着溪流行进,好运气地遇上一乡间庙会,当即决定卖掉车马,在村民的好心指引下,以便宜价格租下一条乌篷船。不缺钱的江南首富本意是租两条,这样坐着才宽敞舒适,但小乡村条件有些,是以四人并船夫抠抠搜搜挤一条。船顺流而下,汇入河流。独孤胜喜悦道:“顺着水流去往下游,就是野鸦渡口。”天气甚好,浓云四散,金轮挂在瓦蓝蓝的天空之上。两岸的景色也甚好,山野人家依山傍水而居,世代绵延,一块块麦田金黄纯粹,连绵无尽头。颜知渺安坐船头,任由河面微风吹扬起发尾,望望天再望望两岸,吟诵“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苏祈安与她并肩而坐,握着她手道,贴心道:“你要是喜欢,我们就在舒州多住些时日。”美好谁都憧憬。甭管能不能实现。颜知渺点头:“好。”银浅从乌篷内探出半边身子,左右张望,感喟空气里尽是宁静时光的调调。忽闻身旁有特别的声响,转眸看去,是独孤胜在哭泣,铁汉落泪,我见不怜。出于人道主义,银浅报以关怀:“你怎么哭了?”“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苏祈安看了看他的鬓毛,黑亮亮的,一根都没衰:“你别乱吟诗。”“两年了,终于可以见爹娘了,”独孤胜抹掉眼泪,又吟诗一首,以显思家之情,“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此诗如醍醐一般灌了颜知渺的顶,倏然想起在玉京出发前,把头们拜托她和苏祈安带回舒州府的家书。一路艰难凶险,她早把“家书”忘去九霄云外了。颜知渺紧忙问银浅。银浅:“家书?什么家书?”颜知渺转问独孤胜,不出意外的获得了同款回答。苏祈安主动道:“我记得。”记忆恢复得零零碎碎,幸运的是,零碎里有家书这一段。颜知渺柳暗花明又一村:“放在哪了?”“大船着火那晚,被烧了。”“烧了!?”“烧个精光。”颜知渺悲从中来,完了,我痛失十位把头信任。事情已经发生,亡羊补牢也已经来不及,再多的安慰也显得苍白无力,但再苍白无力也要说两句。苏祈安:“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独孤胜:“能玩玩,能乐乐,舒服一刻是一刻。”银浅给出横批:“快活人生。”颜知渺黑了脸: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金乌燃烧如火,落于西边天际。。芦苇飘荡,船夫立在月光下摇着浆。四野寂静,只有船行水面的细碎声音。小船摇啊摇,苏祈安昏昏欲睡,身子一歪,倒在颜知渺腿间:“快到夜鸦渡口时,记得叫醒我。”“好。”颜知渺暂时抛却烦恼,嗓音柔情。苏祈安闭上眼,呼吸渐渐绵长,不知睡了多久,她闲闲转醒,在夜色朦胧中望见夜鸦渡口有火把点点,火光中央立着一位衣着华丽的美丽妇人。苏祈安问独孤胜:“是苏家的人吗?”独孤胜从后钻出乌篷,站在船尾,与船夫并立,伸长脖子相看,兴奋道:“是主母。”“我娘亲?”苏祈安问。“没错没错!”苏祈安站起身,张望得愈发仔细,即便月色朦胧,也觉得她娘那身珠光宝气好比闪人眼的金元宝。“安儿——”美妇人试探轻唤。苏祈安立马回应:“娘亲!”美妇人霎时激动了,对左右两旁的心腹婢女道:“真是安儿!”点点火把迅速围拢,火多力量大,照亮渡口一片,河面波光也璀璨异常。乌篷船慢慢靠岸。船夫收下分量十足的赏钱,感激得连连欠腰。一行人坐船太久,一下船踩着扎实地面时,依旧打着小晃,像踩在棉花上。美妇人奔到苏祈安眼前,捧住她的小脸,泫然欲泣道:“快让娘亲好好看看。”瘦了,成熟了,表情都不冷酷了,穿衣打扮也变了。头顶的羊脂墨玉冠变成了金冠。一袭圆领藕色袍,领口团团银流卷云纹,腰间未系金扣细绦,夜风呜呜往里灌,衣摆飘啊飘。这松弛感,啧啧啧。哪还有半分冷酷家主的模样,像极了一位百花丛中娇养出的无忧公子。姚清初甚为满意,她当年就想把苏祈安的气质往这方向培养,偏偏女儿随爹。她叹:“玉京城的风水真是养人啊。”第99章 你吹吹就不疼了可见离开爹娘的小日子过得蛮滋润,也可见郡主殿下不是个刁蛮骄纵折磨人的性子。思及此,姚清初颇为高兴,复又惊觉自个儿有所怠慢,忙不迭地蹲福请安:“郡主。”美媳妇见公婆终归有些小紧张,冷不丁整这么一出,就更紧张了。“该我向娘亲请安才对。”颜知渺扶起姚清初,作势要行礼。姚清初贵在有自知之明,商贾远不及皇亲贵胄上台面,是以满嘴的“郡主折煞老身了”。二人开始客气拉扯,就谁来行礼展开优雅争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