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阴湿,你的身子撑不住的。”颜知渺抓住她衣袖的手忽然僵住,指关节绷得泛白。“郡主小瞧人了,我撑得住。”“我不管,你必须跟我走。”颜知渺像个不讲理的小娃娃。苏祈安喜欢她这幅模样,尤其喜欢其因委屈而涨得红鼓鼓的脸蛋,随便一捏都能出水似的。她真就上手,捏了捏颜知渺的脸,软软乎乎,像极了一朵棉花,复而好奇棉花抱进怀中会是何等感受。她迈出一步,用双臂将颜知渺圈住。亲密来得太突然,颜知渺的心跳振动了两个胸膛。杜咏清火烧眉毛似地转开脖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隔壁兄弟:我不羡慕,但我看不下去,闭上眼闭上眼!苏祈安不是流氓,但抱够了也舍不得分开,嗯,棉花抱在怀里更是软乎乎,舒服。颜知渺心窝子却是有股暖流在流淌,也乱了她的思绪,讨厌,说正事呢,使什么美人计。不过她很受用,作出了让步,下巴搁在苏祈安的肩窝:“你……要住这就住这吧,我陪你一起。”“那可不成规矩了。”苏祈安的唇就在她耳边,声音轻若呓语:“我问过药嬷嬷,我的毒不易解,你得在外头帮我想想法子啊。”“好,”颜知渺的手掌贴着苏祈安的脊梁,缓缓摩挲,“我一定治好你。”她与苏祈安分开。“杜大人,劳你好好照顾我家郡马,如果她有分毫差池,我唯你是问。”“是是是。”杜咏清转回脖子,连连表决心,保证帮苏祈安好吃好喝地供着,至少胖三斤。颜知渺出了牢门,又回头,目含不舍道:“祈安,等我回来。”“嗯。”这下颜知渺真的走了,杜咏清追着去相送。隔壁兄弟却是阴阳怪气:“肉麻死了。”苏祈安:“糙汉,你不懂爱。”第28章 以月寄情。爱情?月明星稀。顺天府的监牢外,独孤胜苦苦等候,在成为望主石之前,终于把盼出来了。他跳下马车奔过去,等颜知渺同府尹大人叙完话方才询问苏祈安的境况。“我已交代好了。”颜知渺道。“为何不直接将郡马带出来?”颜知渺不在多做解释,摊开手,掌心躺着一张折成小豆腐块的纸页。这是苏祈安抱着她时塞给她的,展开一瞧,看清是酒五娘的卖身契。“竟然——!”独孤胜捂住发出惊叹的嘴,怕被守门的狱卒听去了蹊跷。颜知渺沉了双肩,呢喃道:“她何时找到的。”明明昨夜万分凶险,她在那库房里头还能趁乱找东西。独孤胜不清楚她们昨夜的经历,只问:“您居然有酒五娘的卖身契,可是要为她赎身。”颜知渺将其收好,上了马车:“我们去个地方。”。西宁街的绣坊,后院。屋内漆黑,绣娘们躺在大通铺上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白日听来的传言。“家主近来颇是不顺呐,可恶的三驸马,活该活活被烧死。”“据说烧了整整一夜,天亮才扑灭。”“我昨儿个没当值,上街去闲逛,正好随大流去三驸马府瞧热闹,你们是没见着那场面,烧得一片灰烬,烧焦的尸骨用白布盖着,全抬在府门口放着。”“可怜家主那般好的人,平白无故受了怀疑。”说到这,她们不由地瞄向酒五娘,见她抱着被子迟迟不愿躺下,便开导她几句,又怕多言会伤了她,就都装睡了。酒五娘即便睡也睡不着,她忧心苏祈安。今天本想去苏宅问一问却又不敢,自从三驸马上次借她当街羞辱苏祈安,她就羞愧难当,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驸马那又出了幺蛾子,苏祈安再度受了牵连。要是一开始她没求得苏家庇护,后面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她对着大开的窗户跪直腰背,双手合十,祈求诸天神佛保佑苏祈安平安度过此劫,虔诚地拜了三拜。三拜拜完,心间的照旧愁绪晦暗。冷不丁的瞥见窗台上多了件东西,像是一张纸页,正被小石子压着。拜神前还没有的啊。她将东西拿进手里展开,撼摇了两下。是她的卖身契!谁送来的!她眨眨泛泪的眼,借着朦胧月光张望窗外,两道人影自屋顶掠过。她认出他们,哑咽道:“多……谢。”半个时辰后,颜知渺骑着苏祈安心爱的飞翩白龙驹。独孤胜和银浅则各乘一匹黑马。三人在溶溶月色,纵马疾驰奔出玉京城。独孤胜意外道:“真没料到,银浅姑娘还会骑马。”银浅骄傲道:“我自幼贴身伺候郡主,郡主所学,我亦要学点皮毛。对了郡主,我们还没说我们到底要去哪呢。”“去观风城找少城主宁如玉。”“找他?”银浅音色升了好几调。“没错。”“您就不怕他刁难您。”“管不了那么多了,救郡马要紧。”飞翩白龙驹奔驰得太快,颜知渺一手拉紧缰绳一手揪住披风的领口。风直灌入口中,独孤胜稳了稳方问:“那少城主真能解郡马的毒,我们莫要白跑一趟,耽误了时间。”“他的本事郡主了解,一定没问题。”银浅道。“郡主和他很熟?”“他是郡主的冤家。”“!”还有人敢跟镇淮王的掌上明珠做冤家。“他还曾向郡主提过亲。”独孤胜一惊,嗤之以鼻:“天底下除了我家郡马,没人能配得上郡主。”颜知渺诚恳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独孤胜重重点了两下头:“嗯嗯!”。翌日,春雨连绵。湿漉漉的天气,压根不影响权贵富绅的探监热情。一个个的,要么同镇淮王府有交情,要么同苏家有交情,来探望是应尽的礼数。府尹杜咏清必须要给全面子,放放放,全放进监牢,但是要排队。苏祈安的地盘是好生布置过的,草席换成软榻,旧桌换成书案,矮凳换成绣墩儿,地毯、屏风、香炉一样不少,充分体现了命中富贵的人走哪都富贵。隔壁兄弟心头酸涩汹涌。苏祈安嘴唇乌青,柔弱无骨的仰在铺有软虎皮的躺椅中,觑着他,问:“我们好歹要在同一屋檐下呆上几日,总要互告名号吧,你贵姓?”隔壁兄弟没好气道:“我姓朱。”“你好朱头。”“是朱都头!”隔壁兄弟暴怒。“你吓着我了。”苏祈安用一连串的咳嗽证明他有多吓人,咳如风中残叶,脆弱衰薄。朱都头嫌弃道:“跟个娘儿们似的。”“你他娘的骂谁呢!”曹葆葆最先获得探监资格,进来一听,劈头盖脑抛出一顿泼妇骂街,骂够了再警告,“欺负我兄弟,小心我弄死你!”“哼!”朱都头翻个白眼,蜷进草席中。“曹兄你怎么来了?”苏祈安问。狱卒一解开牢门锁链,曹葆葆就迫不及待冲过去:“才两日没见,你怎的变成这幅模样了?”前夜他喝醉了酒,醒来时人已躺在了自家床上,听闻苏祈安惹上了官司心急如焚,今晨天不亮就搁监牢外等着探监。“是不是他们对你用了刑!”“曹兄误会了,我只是染了风寒。”“你莫要骗我。”“没骗你——咳——”苏祈安拿起素帕,云淡风轻的擦干唇边的血色。曹葆葆震住:“你受了刑就我对讲,我找我爹替你讨公道。”“真没有,”苏祈安端起雨前龙井消消嘴里的血腥味,“水土不服而已。”曹葆葆:“……”“你坐吧,跟我说说今日的排名。”此乃郡马圈的大事,曹葆葆抖擞精神,一拍巴掌道:“你今日可是出尽风头了,你猜你的排名一下涨了多少?八位!”苏祈安:“!”曹葆葆过于兴奋,两片嘴皮子是滔滔不绝一刻不停,说别的郡马羡慕坏了,全去违法犯罪搞关系,消尖了脑袋,想来监牢关一关。苏祈安:好颠。扭头一想感觉很迷惑——坐牢能涨排名,不应该啊。她再一推敲,当是还了酒五娘的卖身契所得的功劳。但这功劳不算大吧?苏祈安脑海中闪过颜知渺曾经所言——“女子无依无靠如断梗飘萍,命运从来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原上书院教她们读书和做生意,是在教她们立身之本。”苏祈安一悟:世上可怜人千万,女子最弱。倘若女子人人都得她分毫助益,积少成多,于她而言也算天大的功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