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里苏特没什么好聊。 就算你挂到他身上,影响他走路,里苏特也不再有半分隐忍,只平静地承受你压给他的重量。 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赖床啦。 你也吐槽,说得好像自己条会上房揭瓦的二哈。 你抱着枕头,望他片刻灿烂的笑脸,觉得他和严肃版本的布加拉提差别好大。 “?” 『外面有一颗咸鱼星。』你一本正经,『我是从咸鱼星乘ufo来的咸鱼星人,我们咸鱼星位于78星云,是一颗蔚蓝色的海洋星球,我们每天就是吃吃睡睡游游吐泡泡,欢迎你来我们咸鱼星玩。』 “……” 『怎么去?』他问。 『怎么去你的星球?』 『要等我找到驾驶机~』 里苏特持续沉默。 他说你乱动,你没感觉。每当需要活人相伴,你的理智与意识都只是一团迷雾,记忆不存。 偶尔,腿的伤痛会复发。 总共没几天,这个“偶尔”显得异常频繁。 一开始,你还很害怕,在夜里瑟瑟发抖;可过了几个星期,连你的情绪都产生了惰性——懒得再生出一分一毫的恐惧。 简单的呼吸成为一种痛苦,虫子于你的骨架内筑巢,内脏被它们穿孔,血在糜烂的肉身里肆意倒流,凌乱地循环,形成没有终点、亦无起始的河流。 哪里也不清楚,被稀释,被异化,又或是被啃了。 你向其灌输有关犹格·索托斯与莎布·尼古拉斯的外神知识,里苏特的大脑被攻击到一般,略显痛苦地扶了下额头,问怎么解决。 不知道这一次行不行得通。不通,就只能自认倒霉。 眼见还是个小娃娃的黑发男孩被人高马大的黑手党推进来,明晃晃的一桩绑架案。 只想着快点结束,却忘记结束疼痛的前提是承受更为壮大的痛苦。 残缺的半截腿掉下皮肤里盛不住的血肉,你想从被分裂的痛苦中逃走,想要从乔鲁诺的手下滚开,里苏特却过来按住你的身体,你被陷进皮质沙发黏糊糊的凹洼。 你是被痛哭的,到底是腿上的痛,还是哪里的痛,分不清。 男孩说着,拿起什么贴上你空空的截面,细胞再生融合的一霎那,持续的疼痛令你尖叫。 人的身体由骨头与皮肉组成,你趴在沙发上,自己的肉躯是一层层关系紧密却又分裂的组织,高低起伏、重峦迭嶂的山。 天崩地裂,眼前全是色散的光圈,乔鲁诺终于放开你的腿,接着,却又捧起你的左手。 心里说着,却道不出口。出了口皆是呻吟,与挤压声道的呐喊。你拿头去砸沙发,又被里苏特控制。一直没能愈合的左手化为一片绿叶,你恍惚觉着眼熟,却记不起来。 也不再喊。 反胃。 你完全忘记了身体还在痛,只关注身体里蚕食肉躯的虫子,等你的意识回归现实,手与腿都被黄金体验治好了。 肉体还在延迟地抽搐,乔鲁诺的手放在你身上,他欲言又止,好像是想要做点什么,但现实是什么也没做。 自己的痛苦都是因为他们,可他们却什么事也没有。 为了让他们都活着,你还要继续想尽办法,想不通就焦虑,忆起他们又难受。 你在这边疼得吃不下、睡不着,他们在几公里之外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想看看我眼中的世界吗?』 但你还是微笑着问出来。 不等在场人类的回答,你眼睛里溢出的水逐渐转变为赤红长虫,从你的眼皮、眼角膜,从皮与眼珠的夹缝中钻出,代替了眼泪。 泪是它自己流的,泪腺不受你的理智,它只管自顾自地流。 他们的反应把你逗笑了,你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这个龙套npc也能把这些超能力黑手党惊吓到。 你特别快乐地重复,里苏特不说话,乔鲁诺呆呆的,无知地站着,他听不懂。 没管这些虫子怎么办,你闭上眼睡了。 醒来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好似过去好几天。里苏特言你每天都会醒,生活很正常。 『那几天我和你说话了吗?』 里苏特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问。 『说什么了?』 观里苏特的反应,你真没发生奇怪的事。 『我失忆了吗?』你茫然,『还是说有人格分裂?』 排斥医院的你被迫接受各种检查,本来你心情还算好,几天下来,你的心情糟透了。 『我没病!』 开药的医生与里苏特一同看着你,四只眼睛里都写着“你说的我信吗?”,你又气又委屈,连续几天的检查与盘问已经把你的耐性耗个精光。 庸医! 就是不吃药,里苏特劝你你也不吃,最后是他撬开你的嘴,硬生生把药与水灌进喉咙里。 『你觉得自己现在正常吗?』他没生气,问你,『会发怒到咬人?』 正常情况下你根本不会因为这点小破事生气。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里苏特放开你的下巴,你在原地发呆。 他对你招招手,你不动。 你面无表情。 你只辩出来他在意外,却不知道他意外什么。 里苏特没回话,过了片刻,他起身,来厨房看你干活。 里苏特是一点不遮掩他的意外与吃惊,『我以为你会把厨房炸了。』 你槽都懒得吐,『吃吧。』 潜台词是你做的饭不一定受他认可。 面试官里苏特全然不知你此时冷冰冰的外表下装着一颗赖皮心,盛一勺盘上的熟米饭。 还是自己做的好吃~ 你私下做都是先蒸熟,这样米就可以做炒饭、闷饭、盖饭、拌饭……一举多用。 『很不错。』里苏特略显惊讶,『这不是烩饭吧,看着就不像,但是味道与口感非常不错,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一人一鱼不再交流,沉浸式享用美食。 你本身不是一个主动性很强的人,因为你对一切都没有明显的欲望。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被推着走。 为什么非前进不可呢?落后又怎样,落后会死吗? 你只想平静地活。 药物的确起了一定效果,让你不得不保持清醒,可一旦清醒,你就不受控,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焦虑到睡不着,你开始刷手机。二次元是个好地方,它能让你在无法昏迷的时刻剥离现实。 做家务与刷手机,你的日常就干这两件事。学意大利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说是你负责家务,但其实你只大致打扫一下客厅,连楼梯都不扫。这么大的地方,一个人很累。 你讨厌苦的,这会让你下意识察觉所谓的“苦”。苦不是一种味道,那是感触。 心情不爽就咬棒棒糖的棍,糖还很甜。这样似乎能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可以沉浸当下的体感。 暗杀人员与布加拉提他们不一样,没任务执行,他就是在放假,不需要每日值班。 里苏特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给你买。 1992年能有什么? 结果他却问,什么叫作游戏机。 救大命啊。 二次元荒漠啊这是。 『想玩游戏是吧。』 『行。』 他行嘛? 你完全不懂,继续在沙发上趴着,刷平板里的工口漫画。 他真给你带回来了游戏机,你拆开,不是索尼不是任天堂,pcenge,这是厂商名还是机子版本名? 又去瞧卡带——elf?! 《龙骑士》、《恸哭之后》、《rance2:叛逆的少女们》、《onlyyou~世纪末的朱丽叶》、《diabolie》,他怎么买了五张黄油?这玩意是能正常买到的吗? 你沉思。 『不知道,没玩过。』 熬夜独自在被窝里打霓虹英化黄油,接连打一个星期,你蚌埠住了。 大学时玩黄油你没感觉啊,是因为以前玩的太变态、不够纯爱吗? 蜷被子里忸忸怩怩,不抵蠢蠢欲动的心情,你掀被子,点开智能手机里的手电筒,蹑手蹑脚去找里苏特。 你关掉手电筒,摸黑寻他的手,找到了,握起他的,有点紧张。 你的双手高速抖动。 不管是黑暗还是明亮,人们的眼睛都是那么可怖。 『把我叫醒就跑?』原本睡得好的里苏特就差说你神经,『你想干什么?』 你不动了。 嘴巴里发出几声外星信号,你装无辜。 他抱你抱得紧,身下紧贴着内裤,你感觉他的那个东西要把内裤磨开了,像机关枪一样……你想吐,那个醉汉也是用他的东西磨蹭你的大腿深处,好恶心…… 『冷静点。』 你完全懵了。 内裤被脱下去,掉去了床下,你的腿并也不是、分也不是,并起来就夹住他的,分开不就是让他随便来? 无法思考。 “……?” 『你在上面的话,会不会好受点?』他问你。 “……?……???” 如此想着,确实好受了点,没那么紧张,也没那么恶心了。 一时坐不稳,你的手向前按上他的身——那是锻炼过后的肌肉,几条坑坑洼洼、明显是痊愈后的缝合线。 即使你撞见过他们把人打得头破血流、参与他们之间的斗争,里苏特当时就身死在你所处位置的不远处,你也没什么感觉。 『当时你就在我旁边。』你冷静地陈述,『可能只隔了几百米。』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死、什么时候死,他们甚至就在距离你不远处死。 但是,你什么都没做。 『因为,我觉得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 他们是黑手党,杀了那么多人,就算不死,也应该蹲局子。 『欠了债就要还钱,杀人就应该偿命,打工就必须给钱,收下礼就要还回去。』 你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所以……我什么都没做……』 脑还里闪过几段画面,你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看。 『我知道你是为了给你的侄子复仇,法律不给予你们正义,他撞死了人,却可以逍遥快活,你为自己的侄子报仇,却落得只能加入组织讨生活的下场。』 可是,你却哽咽起来。 『我为什么那么自私?』 『为什么只想着自己呢?』 然后你不断地、不断地……观赏一出戏剧一样,眼观他们死。 你把他们当作纸片人。 没人为此愧疚,因为在现实里他们没有人权,他们不是人,只是虚假的角色。 不管是被几笔勾勒的路人,还是被一句话带过的npc,都是表情生动、会呼吸的活人。 你淌在这里,与这本应毫无瓜葛的异世界融化。 他把你扯下去。 一震、一震、一震的心跳。 忽如一夜,春风来。 唇舌围剿封闭的空气,你无法呼吸,他卷起你的,如同蛇一样,摩挲彼此的双唇,风暴席卷你的口腔。 他没把你压在身下,只侧压着,留给你一些空息,却不让你逃。手也仿若几条纤细的蛇,在皮肤上或缓或急地乱窜,你被那份顽皮调戏得又痒又颤,挣扎几下,它们溜进那片一时松懈的领地。 那是一片深邃神秘的海域,广阔、幽谧,温热的血肉是那里的地基,深深的海水里沉睡一头狂暴的野兽,一旦唤醒,骇浪惊涛,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发不可收拾。 你几乎咬碎了一口牙,誓要与那头待醒的野兽斗争到底。 感受这崩天毁地的……单纯的…… 他和你没什么区别。 你压抑地叫出来。与游戏里那些发出娇媚声音勾男主角心魄的不同,你发不出那样的声音。只有呼吸是自由的,大口喘气,枕头湿漉漉,那是汗水还是眼泪,不知道。 这一次不再没有支撑点,身下顶得你很难受,因为重力,不自觉地下沉,要被贯穿似的,很痛。 但他没有强硬到非要你坐下去,你只能慢慢调整交合的位置,让自己舒服点。 妈妈不同意。 你问妈妈为什么不做手术,那时的你能听出来,医生的意思是说你生理结构不正常。 那个时候的你不懂。 但很难。你根本不了解自己的身体,你对自己身体的熟悉,远不如自己的内心。 没见过自己的下体,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长是何模样。为什么会痛,为什么会累,为什么失去了意识也能行动……对你而言,这具身体陌生无知得仿佛是另一个独立的个体。 你趴下去,不想动。 不止能够到,你直接趴了上去。 一旦困倦,所有的惊涛骇浪都沉息了。 你忽而对此刻的他感同身受。 注意力瞬时转移到了别处,你小心地分开他,摸床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捡地上分散的睡裙和内裤,去洗澡。 你迷迷瞪瞪,他和你对视几瞬,过来搓你的头发。礼尚往来,你也帮他洗头发。 这就是天天当废宅咸鱼瘫的代价吗。 他的视线毫不遮掩,等你搓完他的头发,立马就意识到。 『你的这对大胸一直在我面前晃,乳头晃得很色情。』他的嘴也直言不讳,『故意的吗?』 你半张着嘴,呆滞。 “???” 这个脑回路奇奇怪怪的黑手党仿佛非常坚信他自己的想法,上手摸起你的乳头。 浅浅的痒意从胸部那里传来,你抬手挡在嘴前,倒是没有阻止他。 很快你又醒了,自从吃了药,你的睡眠质量时好时坏。每次突兀地醒来,都令你的心脏难受,难以承受似的,你听着自己沉重的心跳,好一会,平缓呼吸。 里苏特人真挺好的,你想。 你也明明白白告诉他了,一开始是在利用他,他却没跟你计较这件事。 安静趴在他身上,听他稳重的心跳。他的呼吸是热的,体温也是,被窝暖烘烘,这种感觉让你舒适。 水是热的,你不知道他短时间内从哪弄的热水,昨晚你可没烧水,怀疑他就是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下。 你:? 呃,不觉得。 纳尼? “对对对。”荒木忙不迭赞扬你的执行力。 “他怎么不说话?”荒木纳闷。 “我没创造他到这么详细!” 你快无语死了。 『没有。』这次里苏特回,多加一句,『你比较有意思。』 挠头,头一次听到这种评价。意和我做朋友?』你又问。 啧,不愿意拉倒。 在你不耐烦、打算单方面屏蔽荒木、狠狠睡一觉的前一瞬间,里苏特终于开了他尊贵的金口。 这…… “嗯。” “……” 『……我尽力都回你。』你补上一句。 大概就这样,再多你想不出来了。 “嘀嘀。”你戳戳他,“biubiubiu?” “……”里苏特动了一下,长叹一口气,『我无话可说。』 他从你手中拿走水杯,放桌上,坐回床,『挺好笑。』 “心动了,他心动了!你再加把劲!”荒木的大嗓门宛如见到希望之光,激动不已,“快,再说几句!让他上钩!” 什么跟什么啊。 累,睡一觉算了。 哒咩……已经不行了…… 这一觉,一下竟睡了好几天。 你想起上轮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他们说怎么也找不到你,而你只觉得自己睡了一天。 可是,你失踪的时候,这具身体去哪呢?总不可能是真的消失了吧? 不想变成一个疯子,也不想莫名其妙地消失。 里苏特帮你换上干净的内裤,床单也浸透好几层血,都扔地上。 止痛药依旧不起效。 昏迷,却是在做梦。 虫儿们从你的腿间诞生,你被包裹在鲜红色的虫的巢穴,成为生产血肉的苗床。 想把子宫从腹中连根拔起。 梦境发出瘆人的尖叫。 白天,在卧室,没有血。掀开被子检查,身体干干净净,不痛不痒,没任何不对。 是噩梦、错觉?前段时间的记忆净是些碎片。 “雅蠛蝶~” “嗷啊嗷啊~” 男主因一场车祸大脑损伤,做完手术,便出现认知失常。视觉、嗅觉、味觉、触觉、听觉……全方位,几乎和产生幻觉时的你一模一样。 不被虫子困扰,没有被制成苗床的噩梦,因为他没有子宫。 又来了,你玩不下去。 你拆开一根棒棒糖,水果糖的味道没有变。关掉游戏,你给平板充上电,听歌。 有的时候,觉得自己陌生。 最好两个小时更换一次,而你醒来之后,就没更换过。你完全没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塞的有东西。 他把带回来的披萨放盒里,招呼你去卫生间,他帮你弄。 你掉了几滴泪,他叫你看好了,撕开一管新的,将导管置入道内,再一推,将导管抽出,完成。 “……” 『一晚上不换应该没什么,但你的睡眠时长……』 『我不醒怎么办?』 你:…… 生理期几个月不来几次,不麻烦他,只不过你醒来的次数也没多少,有时候一醒,几天就过去了。 呵,你早就说了。 但你硬贴他,他也拿你没辙。 暖气温度不是特别高,所以里苏特买了些毛茸茸的家居服给你穿,你醒了也不想活动,缩大毛袍里裹成一团球。 你:? …… 1992年要结束了。 『今年有什么大事件吗?』 『大事件?』里苏特思索 『就……全球?』 他想了一会,『南斯拉夫解体,说起这个,你的国家也是社会主义。』 『全球社会主义国家没几个了。』 这是早已确定的历史,在你久远的印象里,存留下来的社会主义国家好像就五个。 里苏特问邓小平是谁。 答不对题。 『对对对。』 又过一阵,他忽然道:『你要是想回中国,我送你去米兰的中国大使馆,害怕的话我一路陪你。』 『你家里人呢?』 里苏特无言了。 然而大晚上外面的噪音让你睡不着觉。 你又双叒叕悄咪咪钻里苏特的房间,他也没睡,屋外的烟花声仿若炸在耳边,隔着严丝合缝的窗帘,也能透出烟花绽开的光色。 你脱掉毛茸茸袍,钻他被子。 窝在他怀里发呆,在噼里啪啦的嘈杂声响中,你终于想起遗漏了什么。 现在自己的意识这么不稳定,保不准到时候不能参加事件,不亲自把控的话,你不安心。 能听才怪呢,你是他们的谁呀?不把你关精神病院里都不错了。 『只要你们放弃毒品路线的利益,就不会和他们起冲突,到时候一起干掉boss,大家都安全了。』 里苏特却说到时候再谈。 你觉得两方都不会退让,一旦开始,就是鱼死网破。 里苏特还是在看电脑,没说话。 『你很了解我吗?』他突然问。 你被他问蒙了。 他的那双不同寻常的眼睛突然看向你,从漆黑的表象下隐藏的东西,此刻对你展现出来了一般,你感到浑身发毛。 你缩了下,小心翼翼地问:『打败boss,自己当boss?』 你霎时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