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你给我,回来!” 含酒被拖着衣领向后倒着走,几番挣扎,最终无计可施,只能气鼓鼓地瞪她。 “…”含酒不说话。 含酒受不了她这样:“你还来捉我做什么,不去陪你那公子哥哥了?“ 含酒与她并肩而坐,扭头不语。 含酒拧眉:“我不愿你和那公子在一处!” “不好!世间男子没一个配得上姐姐,你不许!” “我虽无意,但这是主公与父亲的意思,不能不从…” 含酒冷哼一声,小手一挥便将玉玦掷回含月怀里,兀自别过头去望向车外,并不再做言语。才听过父亲与郁王密谈,这层道理含酒不是不懂,只是不屑于懂。 “好啦,别生气了。” 含酒绷不住:“你才是小圆球!” “不!我才没漏!不不不!我才不是圆球!” 半梦半醒间,含酒不知想到了什么,迷迷糊糊仍要嘟囔道:“生为nv子就非要经受嫁娶一劫么…姐姐能不能不嫁…“ 含酒合着眼,不觉嘴角带笑:“若嫁,便只有庭院深深,家族是非。而若不嫁,那这一生天高海阔,岂不悠游自在?我偏就想陪姐姐一辈子…不,两辈子,三辈子,哪怕是千年万世也愿意…“ 含月禁不住又笑了。 含酒面带着笑,渐渐熟睡,声音越来越轻。 背上的含酒醉梦正酣,耷拉着脑袋,俯在耳侧,含月隐约听她又呓语: 悠悠转醒时,病房里的电视正播着一档名为《走近考古》的央视节目。 泠然睁开眼,首先见到一个白se的身影立于床边,正扭头望着电视节目出神。 郁医生顿了顿,才回过头来点点头,似乎在为走神不好意思:“不,只是觉得凑巧。上午给你加大了剂量,现在觉得有好些吗?“ “总t来说状况还是稳定住了,积极配合治疗,放松心态,好好休息吃东西,快的话下周就能出院了。”郁医生今天依然话不多,可似乎b往常还要温柔些。单手cha入白大褂的衣袋里,忽然取出一个的保鲜盒来递给她。 那双幽蓝的眸子却又有意无意地躲开了去,回到电视上。 泠然愣了愣,打开盒子,cha起一块送进嘴里。甘甜清润的桃汁溢了满口,沿着g涩的喉头滑入胃中,染得心间都甜滋滋的。此时才发现这是一天中第一口食物,泠然从未觉得如此满足,轻笑谢道:“谢谢郁医生,您怎么知道我ai吃桃?” 泠然跟着望向电视,只看见一堆人在一堆泥土里慢慢挖掘出一堆又一堆的蒙着尘埃的老物件,边吃边问道:“您刚说,觉得凑巧,是说什么?” “是郁医生的熟人吗?” 自g0ng中回家后,不出月余,越王果然派遣g0ng人登门纳采,婚期循当朝旧俗定于两年之后。两年未至,郁家老太爷仙逝,举家服三年之丧。三年丧满,含月婚期终于将近,郁家家主于王都郊野设宴,大款宾客。 家仆趁着添酒的当儿,俯身在含月耳畔道:“晨起便遣了个人去寻九小姐,可到现在也还是没个信儿。” 含月无暇更衣,径直上马,两个家仆紧随其后。过,落花如雨,顺着清溪漂流而下。这是郁家受封林地中,含酒最ai的去处之一。 含月松了口气,这才眉间舒展,双手拈起华服裙摆,一跃跃过溪流,迈着小步向一人一马走去。 含月走近,依着那人坐下,俯身细细地吹落她脸上散落的花瓣,一言不发地瞧着。 依然肤若霜雪,依然不近人情,那双眼猛然睁开对上她的视线,一泓清泉就此漾开,荡得含月一刻心惊。 “哼。”含酒懒懒地抬起一手支起脑袋,斜着眼睨她,满是狡黠:“你来做什么。” “寻我做什么。” 含酒扭头躲开。 “几年来,越国接连吞并周遭诸国,如今还剩下的便只有郁国,若我不从,只怕越王迁怒郁家乃至郁王。服丧三年已过,我们别无他法。” “一走了之?我们能走,可父亲母亲祖母族人呢。你是要我逞一时之快,弃家国于不顾?” “阿酒!”含月喝道:“怎么到如今还在说这些孩子话?” 林间簌簌,唯有花落水流声不绝。 两人一马行出桃花林,自封地驶向王都,却越走越荒僻。出城时在马车里还未曾察觉,眼下目之所及却是一个个无人荒村。原是春日,但见沿途稻田gui裂,一路枯树败草,偶见几具g瘪的饿殍。含月心中慌乱,回头见家仆跟随在侧,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几人复行十余里,终于得见几户人家。沿路一户人家虚掩着门,门里探出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孩童来。含酒停马招手道:“小孩儿,这附近是怎么了?人都去哪儿了?” 含月问道:“那你怎么没去?” 含酒见那孩子饿的眼窝深陷,便又掏出身上所有糕饼银钱来都给了她。nv孩大喜过望,抱着食物便飞似的跑回家去了。 “凶年饥岁,我们却一无所知…” “嗯…?”泠然r0u了r0u眼,看见护士姐姐正冲她笑着:“我,我说了什么吗?” 泠然眯着眼迎接yan光,有些害臊:“没,没有。” “嗯…好。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泠然点点头,掀开被子起身收拾东西。 带着这样一套身家,去哪个医院都不怕了。三两下收拾好,泠然换下病号服整齐叠好,走出门去。 “泠然。” 一位长发飘飘的nv人戴着墨镜,倚在一部车边向她招了招手。泠然不觉得自己认识她。可是米白se高领毛衣与深蓝se的牛仔k,稍微有点熟悉… 第一次见口罩下的她,像在梦里见过的那样,依然肤若霜雪,依然美得不近人情,那双幽蓝瞳孔透过暖yan,猛然对上她的视线,一泓清泉就此漾开,荡得泠然一刻心惊。 “我正好下夜班,顺路捎你回家吧?” theauthor: “谢谢郁医生。”泠然坐上副驾驶,不知怎么心跳得有些快。 “在城西湖畔那边。郁医生呢?” “麻烦您了。” 车缓缓开动,泠然小心翼翼地调转余光观察郁医生的侧脸。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 可她为什么会有深蓝se的眼睛? 她怕冷吗,为什么总是穿高领的衣服? “和家人住在一起吗?”郁含酒突然开口。 “一个人照顾好自己,身t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等红灯的间隙,郁含酒点出微信二维码递给她。 “应该的。” 汽车停下,泠然忽然又想通了。 郁医生似乎愣了愣。 车停在树荫下,拉起手刹,郁含酒不紧不慢地摘下墨镜,问:“家在几楼?” “有电梯么?” “那我送你上去。” 泠然背弓成个虾米,气喘吁吁搭着二楼楼梯间的扶手。郁含酒跟在她身后,倚着扶手似笑非笑地看她。这座老式居民楼一共不过四楼而已。 泠然摇摇头,分不出一口用来说话的气儿。 好近,一gu淡淡的酒jg气息萦绕鼻间。泠然缩了缩下巴,搭在郁医生的肩上,脸颊有些发热。郁医生看着纤瘦,却很有力呢。 郁含酒扶着门框歇了歇,那双眼浅浅地环视一周,竟有些说不出地柔软。 “嗯。” “郁医生再见。” 长乐二十三年,含月出嫁在即,郁家家主b0然大怒:“混账东西!快派人把她绑回来!荒唐!” “只是贪玩?还没听说你生出来的孽胎祸梗都玩出了什么名堂?过两日便是她姐姐大喜的日子,她有本事还泡在那花柳巷里胡闹!nv孩子家花天酒地不说,还把人给打了,找到我郁家门上来要钱,像什么话!” “这,这阿酒也是近来才越发胡闹的,不知是不是被几个狐朋狗友带坏了,主君等她回来了好好罚她便是,我这就再遣几人去带她回来。”郁夫人扭头吩咐:“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把九小姐找回来!” “真是是越发无法无天了!是我郁家管教不严,把她宠成了这副纨绔骄纵的x子!看我今儿怎么收拾她!叫人把家法给我取来!” “你还宠她!老太太也是,恨不得放心尖上护着,难不成过两日让多少王侯登门看我郁家笑话?!” 含月不语,只瞧了瞧淡积。 含月垂眸仍是不语,兀自快步回房命人替她换上男装。 此时华灯初上,含月束发成髻,一跃上马,领着几个家仆快马加鞭直奔至风月楼。 众家仆围着含月,在当地王公贵胄的轿马间开出一条道儿来。含月边走边不断躲开文人墨客的折扇,感到那楼内的脂粉气像一阵阵绯se的风,熏得路上人心神su软,不知不觉就被g了进去。一时喉间发紧,轻吐一口气。终于抬腿走进去。 众人停下手中的酒与r0u。 只需门前一点晚风撩拨了衣衫,便使人瞧得出她身量纤细。怎么好像这花柳胭脂巷子也半点没能抹去她生来的清雅,倒磨得她越发出淤泥而不染。 堂前一位翘着腿吃酒的ngdang公子发着怔,喃喃道,任凭手中酒器倾斜,淌了一身子酒ye。 恍惚间,鸨母迎上来,向众人陪笑着将含月拉到一旁。 “鸨母恕我唐突,今日还是来寻我家小妹。” 含月半晌不语,留家仆应付鸨母,径直向前走到一处隐秘房前,推门而入。 含月冷眼望着软榻上几个衣不蔽t的nv子惊慌失措,冷冷开口: 几人作鸟兽般连滚带爬避了出去。只剩榻上烂泥似的一人倚着软垫仰卧着,漫不经心地瞧了瞧她,并不在意。 含酒抬手搂住她的脖颈,面对着面笑道:“姐姐不如留下来。” 含酒吻她。 ----- “真不回去啦?”小公主穿了身男装,倚着矮几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串紫水晶葡萄,瞧nv人瓷白的手细细剥开一只j蛋,轻轻在含酒左脸上下来回地滚着。 身边服侍的nv子细语道:“妾该si,手上没个轻重。”好言哄着,手上更放轻些。 含酒努了努嘴,“那我便更不能回去了。” 含酒似乎认真想了想,点头道:“是个办法。” “有何不可?” 行至郁家宅邸近处,只见如血夕yan下红纸散了满地,想是婚礼已毕,含酒却觉满眼萧索,废墟一般。其时天未全黑,但不知怎么的郁府近处几条街上家家闭户 含酒慢慢沿街行至大宅正门,只见大门紧闭,门口蹲着的一对汉白玉狮不知怎么的沾上了w渍。天se渐晚,宅门前的灯笼里也未点灯,含酒看不真切,几步走近扶着狮子,却发觉沾上了满手鲜血。 含酒警铃大作,酒顿时醒了大半,睁大了眼,只一推门,那门便无声无息开了。 含酒吞咽一口,发足奔向她父母院中。一踏进厅门,只见院内不少打斗痕迹,几个家仆横七竖八倒在院中,满脸血w,一一皆已气绝。含酒从母亲房中寻见火石蜡烛,仓皇点火。只见一人双腿垂落,缢si于房梁之上。是她母亲。 行至祖母院中,便见祖母近身丫鬟背对院门,倚着廊柱独坐于凉亭之中。含酒终于得见一丝希望,便跑便问:“家中这是怎么了?母亲,母亲怎会那样?父亲呢?老太太呢?” 含酒大口呼x1,直起身t环视周遭,只见黑暗中隐约卧着不少人,东一个,西一个,里里外外无一活人。走进房里,榻上幽暗处卧着一位老者,该是她祖母。 含酒仰天深x1一口气,惧极反笑。 含酒掩面,说不下去。踉踉跄跄走到祖母床前,见她安卧于榻,面se平静慈祥,只像是睡着一般。轻叹了口气,后退两步,跪下叩首三下,不得不再走出门去。父亲在何处,含月在何处,可还有人生还?所有这些眼下都必须尽快查明。 父亲不应。一动也不动。 含酒仓皇失措,急退两步,坐倒在地上。 这时忽闻远处几声院门开关之声,一众脚步声越走越近。含酒忽然有了希望,起身准备寻人求救,下一刻却听来人口音陌生,如传军令般报道:“少主公!我等已将这宅子寻了个遍,按您的吩咐,郁家上下满门抄斩,未留一个活口!只是” 一众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含酒双唇紧闭,牙齿却打着战,耳听那群人身上甲胄碰撞之声已至门口,下一秒就要进来。 开始觉得身t好转,已经是一周后。 看着镜中的自己好像头发长了不少,脸嘛说好听点是苍白清癯,说难听点是病态瘦削,一时兴起便难得化起妆来,边描口红边煮粥,又发现病得一把骨头也有一把骨头的好处,眼部y影都不用打。 等到买完菜回来,慢慢吞吞边歇边上楼时,又取出手机,点开聊天框。 又上了一层楼,泠然再发一句:“感觉最近身t好了不少,想请郁医生来家里吃个饭,不知道您有没有空呢?嘿嘿jpg” 泠然哼着歌儿把排骨汤的血沫给捞了,再把芦笋切好,门铃才响了一下就跳到门边,轻快得像是回到了没有生病的少年时期,轻咳一声,笑着开门:“来啦?” “郁医生有什么忌口的吗?” “怎么还带东西来了,明明是我要感谢您才对。”泠然接过她手里的酒,不可置信地笑道:“医学科普公众号常推喝酒有害健康,郁医生怎么倒还送病人酒呢?” “那你帮我切菜吧。” 饭后两人搬了小桌,取了两张小板凳坐到yan台上吹风。泠然喝一口玻璃杯中浅橙se的酒ye,合上眼好好品味了一番,大惊小叫道:“这是什么酒?也太好喝了!我从没尝过这种味道!” “有白桃,柑橘,花果的香气,可既不像冲调的j尾酒,也不像葡萄酒。是什么?” “郁医生会酿酒?” “好厉害,在哪学的?” “因此家中给你取名‘含酒’?” “真好听”月升上来,是多云的满月夜。映在郁含酒眼中,泠然看得有些醉。 泠然一怔,才下肚的酒一gu脑涌到脸上,羞红了脸。郁医生看见了。她早知道自己在写什么。那么她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对她 郁含酒凑过身来,轻轻替她拍着背,递来纸巾与水。 “什么样的人?” “我不热情。” “不善待客,也不会邀请。” “现在唐突地与你交浅言深,也不是我的本意,对不起。” “因为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像是认识你很久了。” 夜更凉了,泠然缩了缩身子 似乎有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因此相识相知得草率,因此连喜欢都恨不得急不可耐日夜兼程,也因此没脸没皮不顾尴尬地拼出这些话来说给她听,顾不上自己像不像在乞怜。 “我知道的。”郁含酒的声音好轻,像在哄入睡的孩子:“我知道没关系。” “在我这里,怎么样都没关系” 含酒忽然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周身漆黑一片,而抱着她的人触感那样熟悉。 含月sisi捂住含酒的嘴,极力压制自己的呼x1。外界的脚步声已然踏入室内,离得极近,进到窃窃私语清晰可闻:“公子,郁家上下都已经被我等查了个遍,仍不见含月小姐踪影,有人说最后看见含月小姐时,便是在这宗祠。” “我寻你,也是为了你。郁家已灭,之后便是郁国。我越国数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这王都皇城也已然在我父兄手中,留在此处,只能随郁国覆灭。而自今日完婚之时起,你便已是我的妻子。即便战火滔天我也能护你周全。日后我若即位,你便是我的王后。” 含酒在黑暗中合眼叹息,感到肩上衣衫冷冷竟sh了一片。含月哭了。 这出黑暗之所内部似乎空间不小,含酒被领着爬了好一阵,才敢取出火石点上剩下的蜡烛。 室中央立着的人红妆华美,恍若天神。可遍身罗绮却沾了血w,金丝绣成的红袍上染了暗红的血迹。含月红着眼,仔仔细细检查含酒可否受伤,浑身上下看了个遍,才终于松了口气,倚墙倒下。含酒贴着姐姐坐下,两人久久不曾言语。 含酒紧紧搂住她。 含酒替她拭泪,“我见密室后方还有一道门,父亲可曾说这门通往何处?” “什么?” “所以我们只能在此处等待越王撤兵,再做计划出逃。” “姐姐,两人同时走动过于惹眼,我身子小,先出去探探,若是顺利,再回来接你可好?” “嗯” “” “嗯?” 含酒怔了怔,不以为意地笑。她总这样,仿佛世间万物都没有一件能令她真正在意的东西。 “我等你回来。” 两人脱去华服留在石室内,只留了最不起眼的衣物在身,散发披肩,乔装打扮一番,这才上路。一路通行无阻,出了院门沿长街奔行,拐过转角来到一条偏街道。引入眼帘尽是断壁残垣,看来郁国王都正如越国公子所说的那般已遭浩劫。 一人提着长横刀推开人群走进来,一瞬之间将含酒自肩而下劈成两截。一把掐住含月下巴,居高临下地嘲弄道: “不不!啊!不!” “呼”吐出一口浊气,泠然回过神来。 她是在郁医生的怀里睡着的? 半梦半醒间,郁含酒感到枕边人搂着她,像是生怕永诀那般紧。口中似在呢喃:“阿酒” 她说:“幸好你没事幸好还有你。” “这孩子好像还有气儿!” “哎可怜啊,小小年纪曝尸街头,连个全尸也没有” “老天爷!母亲,这儿有个人还活着!” “快!快去叫人来!”多少无梦的日夜,某日忽然听见有人在床边走动,微微睁开眼,想开口说话,却先咳了出来。 床边的人似乎是个孩子,见状即刻叫起来跑出去:“神医姐姐!她醒了!她醒了!”不一会儿便领了个纤长的身影进来,身后跟着还进来一位农妇,指着她惊喜道:“你瞧,她睁眼了!睡了两月有余,可算活过来了!” “这是我家。”nv孩道:“那日我和母亲在乱葬岗,想着从si人身上找点能当的东西,谁知从si人堆里刨出你这么个活人来多亏了有神医姐姐在,都断成两截儿的人了还能y生生给你救回来。” 农妇笑道:“难得贵人还记得这孩子,今年初春大旱,我家未能逃荒,是您路过时见了这孩子赏了她好多银粮,我们一家这才能活下来。您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只是不知恩人经何变故,竟险丧乱葬岗?” 含酒叹了口气:“你们一家平安便好。见夫人行走自如,腿脚可是大好了?” 含酒转向医生:“多谢神医相救。” “好叻,好叻,小春,我们炊饭去。” 含酒垂眸望着遍身缠绕的纱布,叹息道:“我亲眼见着那长刀将身t从中劈开,原以为必si无疑不想神医姐姐竟有起si回生之能,帮我捡回一条x命” “您说什么?” 含酒错愕无语。此人来路不明,可竟像是读心一般说出她的幽暗念头。 “而是天帝根本不想就这样放你走了。” 含酒忍痛道:“你是谁?” 含酒猛地缩身,想要远离,谁知动弹不得,只震颤一下便已疼得撕心裂肺。 “你为何帮我。”含酒警觉道。 “你就放心吧,从前我没少承你祖上的情,帮这点忙也是应该的。” “那你也该知道她的事,对吗?”含酒目光追去:“她如今怎样?人在何处?” “我只是一介游医。这乱世之中,能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就很不错了。” 她捂了捂眼,默默起床,望着yan台上的空酒瓶发愣。昨夜ai得潦草,今晨回忆起来,更像是一场荒唐的梦。 泠然转过身,看见那人不紧不慢地进了门,侧身把门关上,提起手中拎着的早餐,对着她笑了:“醒了?” 忍不住扑到她怀里,埋在她的颈窝里委屈得咬唇。 “”她不吭声。 “你还会像这样回来吗?” 含酒抱紧她,再不放手。 11 含酒单手扶着药碗,皱着眉将药一饮而尽:“你这药也忒苦,不如掺点我的蜜酒。” “酒如何无益?药治身,酒治心。” 风雪夜里小小茅屋之中,一家子人温酒下肚,无不通t舒畅,翩然陶醉。无疾喝下温热的冬酿,难得面se微红,按下含酒脑袋要她拜己为师。 无疾说她当日犯的只是小错,天帝罚她到人间赎罪至今已逾百年,也该到头了。 从某一日起,无疾便开始老去。渐渐的,愈发衰老,越发病弱。疫病之神流浪人间,行医救人,最终si于疫病。si前含酒守在她身边,日渐寡言,无疾却很高兴,病入膏肓,目光中却藏着喜se。她说:“我要先走一步了。”说着又转而有些担忧起她来:“你却还有无边长路要走” “有些路不想走,也终究会被推着走,不得不走。只盼你走得开心些。” 无疾重咳一声,气息粗重急促起来:“阿酒,须信百年俱是梦天地阔且徜徉” 越向南,越sh润。 都说病人挨过冬日就会见好。初春,梅雨,初夏,再到盛夏。相识,相知,热恋,成为习惯。 泠然从热气蒸腾的浴室探出手来,“阿酒,帮我拿一下浴巾!” 泠然擦着sh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小猫咪蹭她的脚背,逗得她声音都夹了起来:“穷奇,你等等嘛,吹完头发就陪你玩儿。”次见面就被黏上,蜜糖做的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跟她b跟含酒还亲。 来了之后发现,她家不仅有电梯,还有绝美的夜景,空旷的客厅,满柜子酒,满架子书。含酒似乎什么都不缺也不在乎,人给她,钥匙给她,银行卡也给她,卡里边有数也数不清的数字,书房里有堆都堆不下的房契地契,人身上也似有0却0不透的故事。 “阿酒?” “为什么你的眼是蓝se?” “这么古老吗!” “很久以前不小心伤到了。”她一笔带过。 “伤疤早就好了,疼也早就忘了。” “嗳。” “我也喜欢。” “嗯。” “许多人,数不过来。” “有过。” “不知道” “三千年前走散了。” 含酒顿了顿。 “哪位神仙?” 或者泠然枕在她的臂弯里,嘟嘟囔囔说着自己近来的梦。含酒替她抱着笔记本对键盘敲敲打打,时不时被亲吻打断,经常被压在身下,总是缱绻一夜。 后来深秋,泠然病倒。郁含酒陪着她住在医院,准备手术。院里得知情况破格返聘郁含酒,允许她为手术c刀。 术后从医院回到家里时,yan光正好,泠然坐在轮椅里,手上握着一片秋落的红枫叶逗喵喵乱叫着迎接她们回家的穷奇。 泠然笑着打她,陪她胡言乱语:“你才是神仙,你全家都是神仙。几千岁的人了,还在说这些不着边儿的话!” 有次梦见一个雪地中行走的孤影,悠悠醒来后依然凉意缠身。 ----- 好困,我要睡觉。再写文到深夜不睡我是狗。 在去海边的车上,泠然抱着穷奇坐在副驾驶座,饶有兴致地看它玩x1管。 郁含酒开车的空隙瞥了眼她俩,继续看路,唇角却笑了。 “不许叫它小宝贝。” “哼。”郁含酒轻哼一声,趁着红灯的当儿0了一把穷奇,被它打了。回击一下,骂道:“臭脾气小破猫,怪不得人家写书骂你是如牛似虎的凶兽,x情凶恶,喜欢吃人,不忠不信。” 泠然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它却登时又像她撒起娇来。区别对待,只宠她。 穷奇的小绿眼睛呆了呆,望了望郁含酒,又望了望泠然。飞机耳了。 泠然垂眸,又0了0穷奇,打破沉默:“那些梦,醒来不久就忘了。可一旦想起,就如在昨日,想念起每一个人。” “是我们的前世,还是今生?” 泠然擦了擦眼角,转头望向窗外,沉默良久。穷奇小心用头蹭她,也不理会。 泠然笑了,笑得无奈:“或许我这一生也只是梦而已。等我si去,梦就醒了咳,咳,咳!” 她安抚道:“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了,睡会儿吧。” 车身轻微摇晃着,最是令人好睡。含酒开得稳当,坐在她的副驾驶总令她说不出的安心。困意不一会儿便涌起,很快就要将人吞没。 嗓音轻柔克制,近乎哽咽,她轻轻告诉她:“那十几年,她过得很好,别担心了。” 含月依然生si未卜。随无疾云游的那些年含酒不是没有试着找她,只是天下大乱,九州各处战火纷飞,蜉蝣草芥般的一个人又要上哪儿去找?山高路远,颠沛流离,再设法回郁国越国探寻她的踪迹也是有心无力。 航船一个接一个地在南海诸国停留,把自中土带来的货物换成金银与当地奇珍,再开向下一国。一路上诸国风土人情都与中土大不相同,含酒在蓬莱登陆凿山挖玉,在爪哇眼观火山爆发,在达宝下海寻觅珊瑚珍珠,在东夷亲历地龙翻身世界之大,含酒见得多了便更不解那中土侯王为何要争夺九州一隅,回头瞧那富贵权势也没什么意思。 商船驶往西南方的贞行 那nv孩名为常吉,才si了父母,夜深人静时常常躲起来哭泣。含酒便问:“为何要哭已si之人?si人又听不到。” 含酒微微一怔:“我父母亲族早已si绝。”才想起长乐二十三年旧事,发现自己从未流过一滴泪。 含酒摇头。 含酒被这人间孩童逗笑:“错了,只怕是神明不信我们。” 两人在岛上开荒种菜,捕鱼摘果,存活一年有余,总算偶遇一艘路经此地的官船,随船到了贞行国。又设法从贞行一路向东向北,历经十余个岛国,终于来到东瀛海域。 某次两人第无数次机缘巧合,自东瀛登上一艘大船,随船西行月余终于首次靠岸补给,含酒下船买酒,莫名觉得那酒贩说话亲切,似是乡音,便问:“阁下可是郁国人士?当知此地何地?” “听你口音,该是许久不曾回来了吧?” theauth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