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一贯温柔端庄,说话时总令人觉得如沐春风,可是却少了从前的亲昵娇纵,卫漪恍然失神,待她唤他时,又匆匆垂下眼帘。 “那便好。我私心想着你大约是不愿见人的,所以带了帷帽来,出门的时候可以遮一遮。” 女郎倾身过来,熟悉的清甜香息让卫漪鼻尖一酸,慌张地偏过头。 他仍瑟瑟紧闭唇瓣,风荷无奈,用手指抚了抚嘴角,玩笑道:“嘴巴生得很好看,别慌,我只瞧一眼便好了。” 风荷原本并未把这桩事放在心上,他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又恰好让阿昭误会了去,这般将错就错,也好。 这是,新伤。 风荷几次愈开口,却只觉得有棘刺鲠在喉间,刺得那里鲜血淋漓。良久,她才沙哑着声缓道:“喉咙伤得很厉害,是烫的吗?” 风荷松开了手指,方才按着的皮肤上留了些许红痕,他垂着眼,犹如惊弓之鸟,想要极力掩饰却被她看得分明。 “这伤是不小心烫的,对吧。你不能说话,应该与这伤无关,失音的原因有很多,并非只有喉咙受损这一种。” 在他心死之前,又听见她说:“若是你因心病而无法说话,我暂时还不能医治,不过,这并不是什么不堪人知的事情,也无需遮掩。” “从前我见过一个与你情况相似的小女郎,喉咙明明完好无损,却是个哑巴,爹娘不能理解为何女儿好端端的,却偏生不肯开口,也因为左邻右舍的非议,而对她多生怨怼,后来那个小女郎就用了许多法子,让自己发高热,或者烫伤喉咙,来逃避爹娘的责难。” “我哄了她半年,她才告诉我,七岁的时候她和弟弟一起去山里玩,当天下了大雨,两个人便被困在了山上,大人找过来的时候,弟弟已经发起了高热,爹娘怪她带弟弟乱跑,让她在门口跪了半个时辰,自那之后,她就不会说话了。” “所以最后我告诉他们,是因为那次在山上孩子被吓掉了魂,一直没有找回来,才会得了失言症,她娘听了之后倒是有些愧疚,只顾着弟弟,而忽略了女儿,便也没有再逼迫她了。” “先生!” 风荷看向阿昭,目光冷淡得有些许瘆人,阿昭第一回见这架势,喏喏道:“怎么了?” “为什么他要戴这个?” “不戴,不戴。” 在阿昭殷切灼灼的目光下,卫漪抬起手,在桌上缓缓写下“无忧”两字,随后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先生,我不识字,善人写的这是……” 女郎的声音那么缓,那么轻,似是穿过漫长的思绪,怀念起那年汴京呼啸不止的簌簌风雪,雪垂落在他鬓间,也落在他心上。 随后又敬服地向卫漪施了一礼,“善人,以后我便称你一声无忧大哥。” “就是大哥。”阿昭辩驳,“我大哥人善心慈,如何称不得一声大哥?” 风荷笑骂,随后看向卫漪,隔着一层帷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眨了眨眼睛,“走吧,无忧……哥哥。” “准你半日休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