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一灯如豆。燃过的烛芯渐长,微微蜷在一处,令烛火有些跳跃晃眼。然而关遥无心顾及这些,提笔、落墨,在那张笔墨半旧的药方上画上最后一个圈。 至此,叁十六味药,一味不少。 关遥一时恍神。 也想起那人揉蓝色的眼眸。 “阿遥,你和宝儿要一生喜乐无忧。”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 她从未让宝儿唤过她母亲,可宝儿自幼便视她为母亲。 当年的她,竟是如何,舍得下…… 风荷的双眸上覆了一层薄纱,师父说,眼睛初愈时会稍稍畏光,须以纱布遮掩,过两叁日便可摘下。 “宝儿,可看得见这灯?” 形圆,似满月。 “好了。”关遥替她将薄纱拢在耳后,又揉了揉鬓间软发,轻道:“再过两日摘了这纱,便什么都能看了。” 女郎俯下身,乖乖把脸蛋搁在关遥膝上,牵出一个温温软软的笑:“等眼睛好了,我总要多盯着师父,日日看,夜夜看,师父可不许嫌我烦。” 长这般大了,稚子顽心却不减。 寺外桃花始盛,春意无边。 关遥在书案前写着《金刚经》,立在案角的青莲瓷香炉内燃了一支檀香,气息清透渺远,待那香都燃作尘烬落下,在里间榻上小睡的风荷也将将醒了来。 关遥合了经书,温声道。 “做了个梦,吓醒了。”女郎委屈哼道。 风荷咬着唇,温吞的嗓音伴了几分可怜,“梦见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来逮我下狱,说我不是个好人。” 关遥听了她的无稽之谈,笑道:“若我的宝儿不好,那便是师父不教之误,真要有阎罗地狱、阴司报应,就让我替了罢。” 关遥见她心急,笑道:“好了好了,我不替你,若你当真为非作歹,师父拼了全力也要将你引回正途,你作恶,我便替你行善,总不会让我的宝儿真受了阴司报应去。” “既睡得不安稳,便去外面走走,袪一祛春困。” 关家大夫人的禅房就在隔壁,风荷理了衣衫,将绣鞋穿好后,去敲了门。祺兰也午睡才醒,脑子正糊里糊涂着,听到叁姐姐的声音,立刻便精神了,小蝴蝶似的飞出来。 牵起风荷的手,娇声娇气道:“我才醒,娘亲就要我抄经,叁姐姐我们快快走,娘亲要捉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