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与冬的间隙,他站在窗户外,她坐在窗户里,这一面仿佛隔了许多年才见。 胡璐给她抽了几张纸:“把手上的水擦擦吧。” 第一节 课前几十分钟都在发新到的卷子和练习册,讲台上堆了几大摞牛皮纸,崭新的书一本本往下传着发,传到闻祈手里的时候只剩最后三本,他取走一本,转过身子,惜字如金般掀唇吐了一个字:“书。” “谢谢。”她记着胡璐的话,稍稍把音调提高了些,“我坐你后面,叫江稚茵。” 闻祈的手指往回蜷一下,清淡的眼往回敛,淡淡“嗯”过一声就算回答,然后突然耷拉着眼皮盯着自己被触碰的手指出神。 江稚茵多看了几眼,不觉得闻祈是会打耳洞的人,但她对闻祈的了解也只停留在孤儿院那段时间,大家同为小孩子,并没什么参考性。 江琳说当时领养她,就是因为那时候江稚茵抬了头,那双眼睛跟装了两片玻璃一样,清得像深林里的静潭,一股脑地把心里的东西往外透,别人瞧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后来的闻祈,在她面前总是温和地笑,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说因为她帮了他,所以要报恩。 江稚茵觉得这也不能怪闻祈,毕竟两个人确实太久没有见面了,在福利院的时候她还只是“茵茵”,连具体的名字都没有。 见到他出来,江稚茵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从花坛上跳下来。 确切地来说,在江稚茵的记忆里,今天并不是第一次重逢,在她回海城想找旧友的时候,曾在那处废弃的院子里碰见过闻祈。 前面的少年停了脚步,却没回头,夜风吹得他的衣服猎猎作响,像点燃了一个闷声的炮仗,沉闷又无力。 江稚茵第一次听见十多岁的闻祈开口叫她的小名,怔愣了一下,踮着脚在地面上磨蹭鞋尖,又抬抬头,清亮的嗓音里带着犹豫:“那福利院拆掉了,你现在住在哪里?也被领养走了吗?” 江稚茵皱着眉跟上他,踩过一盏盏路灯的光影,不停发问:“没有?那你现在还跟王奶奶住在一起吗?小雨、大聪明、林子他们都——” “王奶奶去世了,他们都已经像你一样被领养走了,大家都过得很好,可以不问下去了吗?”闻祈平静地说。 她离开福利院的时候,闻祈只会说很少的字,也没有配过助听器,与他交流全靠比划和写字,今天是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像在敲一块碎掉的玉,清冽中带着微微的沙哑,说短词时还听不出来,话一说得长了,江稚茵才发现他咬字含糊,吞音也多,普通话并不标准。 闻祈刻意躲避了她的眼神,眼睛瞥向别处的树叶,又变得缄默不语,只是继续抬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