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青那一夜离开后，就再没有出现过，黎锦秀却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 作为业余人士，黎锦秀只是根据文物资料和自己的想法确定了衣袍的颜色款式，织布、绣花、打版这种工作还是交给了专业从业者。 画好了纹样后，黎锦秀找到布料厂家专门定织了不同颜色、不同质地和姆米数的暗纹真丝绸缎布料，分别用作衬袍、衣身、衣缘和外袍，又找了最好的手推绣师傅打样绣花。手推绣绣品比机绣绣品更精致，出品速度比纯手绣快一些，属于现阶段折衷的选择。 因为伊青说过，必须得是他做出来的衣服。 黎锦秀天生恐针，虽然缝纫机上了保护的压条，滑溜溜的真丝布料也提前浆洗过，但他还是因为恐惧和谨慎做得很慢，大半个月过去才做出了一件像模像样的成品。 黎锦秀将它穿在了按照印象中伊青的尺寸修改过的人台上，检查着细节和针脚，然后又将它放在了一边。 黎锦秀继续制作第二件一模一样的衣袍。 孙姨敲了敲并没有完全合上的门，然后端着一碗冰过的绿豆汤走了这间临时改出来的“服装工作室”，“先休息一下，喝点绿豆汤吧，你晚上也没怎么吃。” “谢谢孙姨，先放一会儿，我等下喝。”黎锦秀头也不抬地依照纸板划线、裁布。 孙姨知道，黎锦秀从小就这样，一旦沉迷在什么事情里——爱好也好，学习也好——就会废寝忘食。 黎锦秀随意回应了一声，其实根本没有将绿豆汤放在心里，等他再抬起头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他定的闹钟响了。 那碗绿豆汤早就被中途来查看的孙姨带走了，黎锦秀根本没能想起它，他将布料和工具归置整齐，离开了工作室。 伊青伸出手，指尖轻触残留了黎锦秀体温的半成品。 次日，黎锦秀给叶帆、樊赤云等人放了假，被文琴派来的车接上了紫云山。 “……甭老跟我在这吊腰子，家里就你黎市长一个大忙人？” “妈。”黎锦秀走到她面前。 “稍微睡晚了点。”黎锦秀道。 “没有的事。”黎锦秀轻笑。 黎锦秀惊讶：“谁？” 黎锦秀听到这个名字，略带不悦地蹙起眉：“他又做什么？” 沉蓓道：“跟上个月军区总医院那件事有关。” “他什么意思？”黎锦秀原本只是厌恶，这下真腾起了几分火，“想给您扣公报私仇的帽子？” “不过冯飞舟倒是神通广大，还特地查了你的身份。” 沉蓓道：“我知道。” “没有，但差不多了。”沉蓓叹了口气，“起码六条人命，一个是嫌犯的情妇，一个是仇杀，叁个是因为生意纠纷，剩下一个是街道办事处的同志，因为发现了他们的罪行被灭了口。” “遗体都找到了吗？”黎锦秀问。 “之前山里突发泥石流，几截烂碎的人骨被冲出来了，意外路过的人第一时间报了警。宁州警方那边比对了dna，发现属于某个跟嫌犯相关的失踪人口，这才开始重新查。” “妈，这个案子的背后……” 高鸣那天晚上突发恶疾，还莫名瞎了一只眼睛，兴许是知道自己下半辈子就这样了，他一口将罪责揽了。他儿子高赫轩却没那么能抗，一审就心理防线崩溃，能招的全招了，现在只差进一步的查证他们就可以扣人了。 沉蓓问他：“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难不成真记恨上冯飞舟了？还是因为季云驰？我听说那小孩在你那儿住了好几天。” 即便季听潮真出事，赵宁宁也不会让季云驰流落街头。 “赵主任要季云驰的抚养权？”黎锦秀倒是有些惊讶。 “那孩子，也不好弄。”沉竹实又想起季云驰无证危险驾驶的事，摇了摇头，“这一家子闹得鸡飞狗跳。” 别人家的家事她不关心。大概说了一下，沉竹实听到叶澜芝的事，惋惜又同情地问道：“那孩子家里人什么情况？” “那位同志姓叶，叫叶澜芝，他原本是孤儿，六岁的时候被领养了。” 沉蓓停顿了一下，“宁州那边说，叶澜芝还找到了自己之前被拐走的亲弟弟，只是亲子鉴定刚做出来，他就失踪了。街道办知道了这件事，也替他去吉安找过那孩子，但村里人说那孩子早跑了。” 沉蓓道：“对，就在叶澜芝失踪后不久，他弟弟偷了养父母的钱，又在家里放了把火后就跑了，现在也不知道下落。” 黎锦秀突然觉得这个地名很熟悉 黎锦秀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妈，叶澜芝的亲弟弟叫什么名字？” 金叁。 “我帮你杀了他们，黎锦秀。” “金子烛，叶澜芝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黎锦秀道：“别装了，你知道他是你的亲哥哥。”叶澜芝都找过金子烛做亲子鉴定，他们生前一定见过。 金子烛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没养过我，算哪门子的哥哥，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季听潮和季云驰为什么会突然出事？那天晚上，高鸣父子、冯飞舟为什么都出现在了医院？” 金子烛忍受着抗逆仆契的痛苦，向来刻薄的面容又染上了嘲讽，“黎锦秀，你觉得是我在背后做了手脚，你有证据吗？还是你要冤枉我？”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对金子烛说道：“你知道张露的事，应该清楚叶澜芝和张露一样并没有报复的念头。” “叶澜芝死得冤枉，他不该成为厉鬼，成为别人的工具……” 金子烛脸色扭曲了一阵，“叶澜芝成不成厉鬼，关我什么事？早在他对我失约的时候，我就恨不得杀了他。” “他做到了吗？啊？”金子烛朝天冷笑了一声，“迂腐！可笑！无聊！就是因为他守着那些条条框框，才让我在金家又受了那么多苦！”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同为亲生兄弟，凭什么我要受那么多苦，而叶澜芝却可以舒舒服服地被人领养？” “你受过苦吗？你知道被扔在在地窖里关上叁天生不如死的感觉吗？你知道被人像条狗一样拴在家里、被打得死去活来的滋味吗？你的命那么好，你怎么不同情我？你怎么不把你的命换给我？” 金子烛见他不回答，更是兴致盎然，说道：“你不是最爱讲道理吗？那你解释一下‘不患寡而患不均’。” 黎锦秀道：“金子烛，我不懂你们所说的命格、命理的那一套，但我知道，别人的幸运不是造成你不幸的原因，别人的幸运也不是剥夺你的幸运而来，这不是社会创造的总的财富和资产，不是别人多一点，你就会少一点。” 金子烛厉声反驳，“你的命好也一样体现在金钱上，你一个人就占据了那么多资产，你有没有想过……”他嘲讽地笑了一下，“那些命差的还吃不起饭呢？” “你以为我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吗？” “你又凭什么觉得你能评价我？” 金子烛的目的不是沟通，只是绑架黎锦秀，引起黎锦秀的愧疚。他根本不懂社会的分配机制，更不明白赠送背后的隐患——如果靠免费赠送就能让所有的穷人变富裕，扶贫和社会救济就不会那么困难了。 “不管你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我都会将你送还给伊青。” 闻言，金子烛大惊失色，扑上来抓住了黎锦秀的胳膊：“黎锦秀！” 黎锦秀漠然地看着他，金子烛这种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眼见眼前无路又想回头了。 “那些网民做了什么，跟我无关，黎锦秀！”金子烛狡辩。 金子烛不信任地问：“我给你了，你就不会将我送回去？” 金子烛毫不犹疑地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网址都写了下来，黎锦秀一看，花样还真不少，私密邀请制网站、私人存档资源库、需要虚拟代理的网站、每次登录都需要按滚动密码进行解码的论坛、还有各类镜像。 金子烛不藏私，反正他都死了，祸害到其他人又怎么样。。” “好啊！黎锦秀，正好我请你喝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