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星性和温柔, 为仁寿之星, 岁星玉亦有相同特性,即使被打碎, 碎片也都棱角圆润,不可能会划伤手。 江晚的五感都模糊了不少,只遥远地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入水中, 声音清脆,如珍珠四垂,拂拂然相触有声, 接下来就立刻被人抱了起来。 江晚实在是太痛了,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疼痛,她在某个瞬间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这样的体验实在不像是人世间所有的。 更要命的是, 这种疼痛是忽然出现的。 江晚察觉到温暖的那一瞬间就哭了。 薛怀朔完全没预料到她会哭。 哭得可怜兮兮的,一边抖一边无声地流泪,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是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滑。 高纯度酒精是会致死的,可能每个人体质不同可以喝多喝少,但是一定有个量是可以杀死所有人的。 他估摸着差不多了,觉得怀里抱着的人又暖和回来了,立刻停止给她继续渡修为——这实在是一项很有技术难度的事情,因为他从没救过人,而救人向来比杀人难太多了。 她眼睫上还凝结着雾气。 他有点束手无策,想了想,试探着又给她渡了一点修为。 过量了。 否则很快你就会质疑人生,宁愿喝醉的是你自己。 疼痛和寒冷渐行渐远,新的不适又漫了上来,酥麻和隐隐约约的痒甚至比疼痛还要折磨人,她咬紧牙关,一点声音都不愿意发出来,昏昏沉沉地往他怀里钻,觉得自己刚从寒冰地狱中爬出来,立刻又被扔进了熊熊烈火中。 薛怀朔没空想她的头发是何时变成白色的,那些雪白的头发刚才一直浸在温汤池中,如今正一点一滴地往下滴水。 薛怀朔想,这个温汤池的温度太高了,水有点烫。 他从前只遇见过重伤濒死的人放狠话说薛怀朔你心狠手辣不得好死,还没遇见过重伤的人窝在他怀里流着泪说师兄救救我。 他好像并没有如愿以偿减轻她的痛苦,而是让痛苦以另一种形式出现。 等到薛怀朔把人抱回房间里,这姑娘还在难受地蜷缩着身子,眉眼泛红,哭倒是不哭了,就是眼睛依旧没有神采,呆呆地在发愣。 他从汤池里走出来的时候,注意到自己师妹的衣服已经湿得差不多了,乐于助人地给她弄干了,原本还想顺便把滴水的长发也处理一下,结果那个老板娘热情地递了块干帕子上来…… 薛怀朔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很少见到白头发,修道者没有谁会喜欢给自己弄一头白发,个个都维持着年轻年少的样子。就算是垂老之人,只要愿意,完全可以变化成风华正茂的模样。 待会儿平章师妹清醒过来,肯定要伤心的吧,女修好像都特别在意自己的容貌。 反正在这位师妹身上,他基本没有成功过什么事情,三昧用不了,说她她道歉,打又不能打,从来没有猜到过她的脑回路,现在再加一项,连个简单的变形术都失败了。 等江晚好不容易从高温业火中挣扎着清醒过来,其实身上还是难受,但是上次的经验教她要及时道谢,于是不顾手脚发软,四肢关节还在隐隐作痛,半跪坐在床上,恭恭敬敬地朝着站在床边的薛师兄道谢:“谢谢师兄救我,师兄你真好!” 江晚感受了一下自己仿佛野火扫过的经脉和乱七八糟、倒行逆施的修为,诚实地回答:“很坏。” 江晚看见他微微俯下身子来,认真地对她说:“我现在没法帮你,你的经脉已经不允许我再渡半点修为给你了,接下来你只能靠自己调息,明白吗?” “你这是宿疾吗?”他问。 薛师兄思索了片刻,说:“可能是心猿肆虐的缘故……你会有心猿吗?” “既然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三昧是什么,也从来没用过,按理来说,也不会有心猿的。” 薛师兄摇了摇头,忽然说:“我前些年去北海时,曾经杀过一只鲲鹏,那鲲鹏有只指环,也是用来清心镇幻的,很适合你。”没有它的气息了,你不用担心会起反作用。” 鲲鹏的一对指环,据说叫做逍遥游,非常精致,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属性也十分柔和亲人。 逍遥游指环21厘米。 这么说吧,套在手上仿佛戴了两个呼啦圈。 薛怀朔有点伤脑筋:“你先给我,我给你改小一点。” 两个指环各取出一截,他又重新接成一个新的圆环,嫌接成的圆环纹路诡异,硬生生把圆环上的装饰纹路全部抹掉了。 江晚没敢吐槽这指环现在像一对镣铐,乖乖地戴在手上。多余的一个先是戴在了脚腕上,但是走了两步,那圆环还是过大了,不断在和地面摩擦,再反弹回来弹到她的脚踝。 “等过些日子去方寸山找点礼青草,把它改成可以自动调节大小。”薛怀朔最后说了一句。 摆脱掉疼痛,江晚总算松了一口气。 江晚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决这个提议:“我现在好多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师兄请你一定让我一起去!” 她的眼神十分坚定,大有“你不让我去我就躺在地上打滚耍赖寻死觅活”的意思。 不惜烧掉几百年修为也要救回来的小姑娘来感谢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薛怀朔想了想:“你只要记住,基本碰到的所有活物,现在的你都打不多也跑不过就行了。” 所以遇见活物就站着等死吗,还是拔出剑向它冲去,这样死得有尊严一点? 他们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发现正是这家的老板娘,捧着个托盘热情地走进来:“姑娘好些了吗?” 江晚有点不好意思,抿嘴笑了笑:“好些了,麻烦您了。” 江晚客气地笑。 江晚正在吃老板娘端过来的点心,入口的甜味一下子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回答了一句完全无关的话:“这是甜的!” 现在上面只是附了一道障眼法,看起来是黑色的而已。 她眼眸亮亮的,像被水洗过一样,特别期待地把手上的小块点心捧到他面前:“尝尝看吗?” 他检查过了,是安全的。 但是他刚才咬到她的指尖了。 “好吃吗好吃吗?”江晚期待地看他。 他没什么心里斗争,顺理成章地说了句善意的谎言:“好吃。” 江晚一掀被子下床,风风火火地跑去屏风后把衣服换了:“师兄!我还想吃!我要去请老板娘再做一点!” 他不赞同地开口:“你现在应该抓紧时间调息,而不是去……” 薛怀朔:“……” 薛怀朔:“……给你一刻钟。” 薛怀朔觉得自己的师妹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他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曾经拿出过一块岁星玉来,也选择性遗忘了那块岁星玉最后的下场。 江晚觉得自己又行了。 那家点心店的名字十分酷炫,贼拉长,而且标牌上字写得很难看,越写越小,写着写着就没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江晚踮着脚告诉店家自己要买下所有的点心,给了钱等店家包装的时候,她就仰着头去读他们家的标牌。 她又读了一遍:“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江晚摇了摇头:“虽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但要是师兄你请客,我可以多吃点。” 薛怀朔见她笑得开心,一副笑嘻嘻咱们好的模样,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没接她的话。 小女孩哒哒哒跑到点心店门口,站在柜台前面看,她看的都是最下面一层很便宜的饼,看了会儿,她母亲跟上来了,转过头很期待地对母亲说:“娘,我今年过八岁生辰的时候,可不可以买一个饼啊?你说过生辰可以买给我的,我只要那个最小最便宜的就好了。” 那个母亲满脸的皱纹,没好气地斥责了一句:“你弟弟生辰还没过,你就想着你自己的了。” “小姑娘等一下!”江晚出声喊住他们,她把柜台上已经打包好的点心一股脑全拿下来了,快走几步跟上去。 江晚把点心都送给了她,还当场拆了一个塞到她手上,看着她们走出去好远。 江晚摇摇头:“我没有伤心……就是以前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很讨厌它再发生一次。” 江晚:“……” 江晚:“……没有。” 总感觉女主要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下一秒就会被骗身骗心。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