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篇是婠婠的父亲和初恋曹清萱的故事,番外是他们he,如果介意的话可以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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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之后,我知道他的第六子元治遁入佛门,后成为佛家高僧。
于是他向自己的儿子追问我与他的姻缘命数,询问我们是否还有来世的姻缘。
然后他的儿子告诉他说,我曹氏清萱早就不在他的转世因果里了。
也许在他后知后觉开始思念我的那一年,我已经投胎轮回,成了别人的妻子了。
我与他,终归是有缘无分。
在我死后的第二十六年,他竟然追封我为皇后,谥曰“元悯”,将属于原配妻子的“元”字赐予了我。
可笑的是,我生前是他兄弟康王的王妃啊。
在他生前的最后那段时间里,他对我极尽哀思,千般悔恨,万般追痛,想方设法欲弥补与我。
在他缠绵病榻、气息奄奄之际,他只告诉他的太子晏珽宗,让太子将我和他合葬。
他还一再关照太子,让太子善待我的母族曹家人。
后来,元武帝晏珽宗也的确遵循了他的这些遗诏。
因为元武帝的厚待和提拔,早已家道中落的曹氏一族,在元武年间再度有复兴之势。
这个时候,我已经死去近叁十年了。
世人早已将曹氏女清萱忘得一干二净,就连我的母族之人,也大多忘却了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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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我尚未出嫁的时候,我的家世极为显赫,人人都说,我这样的人,便是做皇后也是使得的。
在整个皇城的贵族仕女里,曹氏女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当时的皇帝年号成丰,元武帝的祖父。
我母亲在娘家时有两个好姐妹,一个是她的亲姐姐,另一个是她堂姐。
她们都是我的姨母,而我的两个姨母,就是成丰帝的后宫。
我母亲的同母亲姐姐是成丰帝的中宫皇后朱皇后,堂姐则是他的贵妃朱氏。
成丰帝最宠爱的儿子齐王,就是我的亲姨母朱皇后所生。
齐王虽然还没有被封为太子,但是其拥有着身为嫡长子的尊贵身份,谁都知道,来日应该由齐王继承大统。
因此,我母亲的娘家朱氏,在成丰帝一朝格外炙手可热。
连带着我们曹家,身为齐王的姨父一家,也是很受人尊敬的。
父亲母亲那时对着齐王满怀期待,一心期盼着齐王可以早日登基,然后沾着这个外甥的光,荣耀家族。
我身为皇后的外甥女,得以时时出入宫闱,成为成丰帝一朝皇子帝姬们的伴读。
说是伴读,但是因为有一个皇后姨母,我在宫内的待遇其实要比那些生母不得宠的皇子帝姬们还要好。
宫人们或许会对那些生母不得宠的皇子们敷衍不屑,但是对我,却永远都是小心奉承的。
因为在当时还有另一重传闻,大家都说我的皇后姨母会将我嫁给表哥齐王,让我成为下一位皇后。
话说回来,至于那些所谓的“生母不得宠的皇子”么,——其中就包括有辽王和寿王兄弟二人了。
他们是刘妃所生,自那原本就失宠的刘妃去世之后,兄弟二人在宫内的处境就越发坎坷艰难,甚至连月例用度都会遭到宫人们的克扣。
不过对此,我的皇后姨母对此并无暇过问。
在宫里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和辽王有了些接触。
身为天之骄子,我的姨母朱皇后和朱贵妃所生的齐王、康王两位表兄,他们都无比骄傲自得,满身贵气,自命不凡。
而他却不一样。
同样是皇子,他少年时是温和而静默的,像是默默矗立在山间的竹,兀自挺拔,宠辱不惊。
我渐渐地竟然和他志趣相投。
之后的事情,叁言两语道之不尽……
不过,就像所有少年男女、青梅竹马的故事那样,我和辽王相爱了,互许了终身。
我不太喜欢亲表哥齐王的盛气凌人,只一心爱慕着这个在当时几乎被人忽视的不得宠的皇子,甚至对他和他的弟弟多加照拂。
这件事被人悄悄捅到了皇后姨母的面前,姨母虽然恼怒,但最终还是由着我自己做决定了。
她说:“罢了,你既无意你的亲表哥,来日嫁个体面的富贵闲王,悠闲度日,也是你的福分。这深宫里,哪里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皇后姨母说,几年之后,她就会亲自开口为我们指婚的。
我和辽王都很高兴。
刘妃去世后,我知道他一直思念母亲,每年刘妃的忌日都要亲自祭拜他。
于是每一年,我也都和他一起。
直到意外发生的那一年。
那一年,我原本还是打算和他一起在刘妃生前的宫殿里祭拜刘妃的。
可是因为康王的两头传话,我们阴差阳错。
我一个人来到了刘妃生前的寝殿,饮下了康王提前准备好的茶水。
然后……那样难堪的失身。
康王的生母朱贵妃,原本是我母亲的堂姐。
按理来说,他本不该这样侮辱于我。
后来他给了我答案。
“曹清萱,你有什么可高贵的?你看不上齐王兄,看不上我,就一心向着外人?要不是皇后和我母亲的功劳,你以为你一个外姓人凭什么在这宫里这样尊荣体面?”
在失身之后……
我被迫嫁给了康王,和辽王自此恩断义绝。
之后我和辽王的故事,亦无需多言。
在我和他提出断情决义之后,他似乎突然之间就像换了个人一般,沉默寡言,韬光养晦,也似乎真的忘记了我。
多年之后,皇后姨母和我们曹氏一族寄予厚望的齐王并没能成功登基,作为备用人选的康王也同样与皇位失之交臂。
那个最后胜出的人,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辽王。
他登基了。
或许有人以为,他会回头找我算账,亦或是报复我的母族曹氏么?
不,他什么都没做。
他早已懒得再分半点眼神给我这个“嫌贫爱富”的女人。
他娶了陶氏女为原配皇后,帝后大婚之后,听闻他待陶皇后极为宠爱。
我生前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陶皇后的生辰上。
身为外命妇,我入宫,向陶皇后跪拜叩首,极尽谦卑恭顺。
而他与陶皇后同坐在高位,连一丝眼尾旁风都没有分给我,只是含笑看着自己年轻姣美的妻子。
陶皇后雍容美丽,眸中又夹杂着些许得意。
那是一个比我更加年轻、美丽、清贵又懂得讨他欢心的女子。
之后,我出了宫。
不多久,我的丈夫康王,被他撵到了金陵。
身为王妃,我和康王一起去了金陵。
康王待我并不好。
不几年,我便已经被他折磨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那一日,我恍惚间从病榻上起身,寻到了他当年送我的一柄铜镜。
我握着那柄铜镜,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在数年的绝望和折磨之中慢慢离开了这污浊的尘世。
直到我死前,我也没能和他说出当年的真相。
一半是因为没有机会,另一半,也是因为没有必要了。
身份悬殊,没有机会。
他新娶贤妻,生得嫡子,风光美满;而我嫁给旁人,受尽折磨,早失贞洁。
我们是陌路人,即便是说出真相,即便他相信了——那又如何呢?
我们已无法再回到过去了。
尤其是在他登基之后,他并未蓄意报复过我的母族曹氏,他是心胸宽广的君王,早已不屑再回忆起往昔的种种了,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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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曹氏殁。
或许,谁都不会想到,年少时那个何其尊贵的曹氏女、朱皇后的外甥女,这一生会以这样落寞凄惨的结局草草收场吧?
但我对这些命数已经看得很开,既然少年时得意过,那么风水轮流转、死去时如何失意,似乎也是命中注定的,怨不得人。
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我曹清萱一个人占完了。
人死后,我成了一缕幽魂,在这人世里漂泊了许久。
消息传回到京中,我的魂魄虚浮在空中,我看到他久违地沉默,神容严肃。
彼时,正在逗弄自己长子璟宗的陶皇后也有些发觉他情绪的不对劲,关切地询问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