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实这一路上还走的婠婠甚为艰难。昨夜她方经历过那样高强度的一场情事,哪怕今天睡了一整个白天给她缓和体力,醒来的时候双腿还是直打颤。
好在这件华丽的盛装有着宽大的裙摆,很好地遮掩起了她的羞耻,虽然她走路时难免还有些不稳,可是只要身子稳住了,从外面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自从新皇帝践祚即位,太后搬居到千秋宫后,这里又被人隆重地修葺过一次。因为先帝爷在的时候宫里是没有太后的,这儿闲置了几十年无人居住,哪怕一直都有专职的宫婢太监们时常打扫庭院,擦砖擦灰的,还是难免生出些萧条落寞的意思。
曾经住在这里的上一位太后并非是当时那位皇帝的生母,皇帝对她也爱答不理的,只是面上的礼数做足了便算完,内里的奉养则十分一般,那太后日常所用的物件也大多缝缝补补凑合着。
晏珽宗命人按照皇太后的喜好,从御下各地移植了许多具有可使人长寿的珍贵吉祥花木,砖瓷地瓦也全都掀了重新贴。
晚霞的光辉下,这座宫殿美轮美奂地如同人间仙境,香草嘉木上都被打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芒,晚风的吹拂下,一切都是那样惬意舒适。
至少婠婠第一次从千秋宫的正殿门步入其中时还是觉得满意和欣喜的。
他的确履行对她的诺言,对她母亲堪称孝顺之至。
帝王几乎都是擅于猜忌和多疑的,这种谨慎的提防不仅体现在他们对手下的臣民和当年和他们夺储失败的兄弟们身上,自己的儿子、皇后、母族、外戚、妾妃、哪怕是自己姐妹们的驸马——甚至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都通通会是他们戒备森严的对象。
是的,宫里女人的日子难熬,有时也不是做了皇帝的生母、成为太后了就有好日子过的。
婠婠和晏珽宗穿过一片茂密翠绿的高大银杏树组成的宽大步道,想起了自己曾经在一本史书上看到的帝王实录。
有好些皇帝对自己的生母都严加防范,总能在一些细枝末节的琐碎事物里指手画脚地恶心恶心他们的母亲。
例如某皇帝曾经再叁勒令他母亲太后身边的宫人曰:“太后年高,朕恐伤太后深思,故宫内宫外之悉不可告之,违者仗责。如有家国重事,朕必亲告之。”然后将自己母亲身边的宫人全都撵走,换了一批他自己挑选的人过来伺候。
意思是不准宫人们和皇太后交流,直截了当地堵塞起了皇太后的耳目,让她做了聋子哑巴。
又有皇帝不准他人随意进出皇太后宫殿同她请安,哪怕是太后的亲弟弟、他自己的亲舅舅在散朝后去见了太后一面,皇帝听闻后都雷霆大怒,想起来便骂一回,说这是藐视他的天威。
吓得太后母家的人再也不敢入宫了。
但晏珽宗从来不屑去干这种事情。
他仍然给了她母亲很大的权力,让她把持宫里和内司省的大小事宜,也从不对太后身边的宫人们耳提面命地训斥,更不用谈让她能随意地和宫外的人联系交流。
哪怕如今在位当皇帝的人是她大哥哥,其实也未必能做得比晏珽宗更好了。
这已经是她母亲可以享受到的最好的待遇。
但是婠婠又收回了这种遥远不切实际的联想:也许她大哥哥其实根本就不适合做一个皇帝。以他的资质,他最多只适合去做一个藩王。
如果一切都按照她梦中那个世界的轨迹继续运转下去的话,大哥哥现在当了皇帝了,可如今的她早已是一具尸体,根本没命再见到自己的母亲了!而且几年之后……
步入内殿,太后身着朝服,正笑意盈盈地端坐在肃穆庄严的正殿的主位上。
婠婠提了口气,庄重地跪下同她行六肃叁跪九叩的最隆重的大礼。
“儿臣、新妇陶氏拜见母亲太后。儿臣恭祝母后千秋永驻,千岁寿康。”
太后感慨地热泪盈眶,险些垂泪,连声答应了好几个“好字”,让她起身到自己身前来。
这时候是不能站起来的,婠婠微微起身将凤袍的裙摆往上提了提,然后谦恭地膝行到她座下。
太后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脸,拉着婠婠的手后退下自己手上的一只铸金福禄寿翡翠五彩手镯戴到她的腕上。
夏日的衣服不算多厚,撩起一截她的衣袖后就隐约露出了点斑驳的深色吻痕出来。皇太后又不着声色地将她的衣袖放下,遮住。
饶是在宫里见惯了珍奇异宝的婠婠也忍不住倒吸了口气:“母后,这是珍贵之物,儿臣不敢……”
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这只镯子还是吾当年生育皇帝的时候,先帝爷赐下的,陛下今年寿几何,这只镯子在吾手上就几岁。如今给你正好。”
她又意思意思地说了几句教育新妇的话,如告诫婠婠如何做好一个皇后、一个皇帝的妻子之类的套话。
直到婠婠微微抬首和她说话,太后这才真正看清了她的神色。
精致而雍容的妆容下,只有离得这么近才能看出婠婠被脂粉掩盖的疲惫倦怠,不过她并不算憔悴,至少眼角眉梢间反倒带着一股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妩媚风情。
拜过太后,陪她闲聊了会儿,太后便赐宴同他们一道用膳。
婠婠命人取了自己昨日做的那些凉果、糕点和腌制的脆爽青梅来献给太后。左右侍奉的奴婢们都看得出来太后对这个“儿媳”丝毫不吝惜夸赞,不管新皇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哪怕只是说一句恭祝她长寿,她都高兴不已地夸她孝顺。
饭吃了一半时婠婠手中的玉筷就有些停顿了,她感觉胸口处有一股暖流越来越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