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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无声之中,又是一年新春到来。前年攻破平阳时,洛阳天子没有宣布改元,好像已失了心气,故今年是神龟五年(321)——改元是司马炽为数不多的权力之一了。
新的一年将正式实行虏姓。
虏姓亦分等级,不过比较粗略,只有甲乙丙丁四等。
本来王衍建议再弄个“次”级,即次甲、次乙等,被否决了,暂时不搞。
评定虏姓门第还有诸多配套措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改汉姓。
其实中原世家大族很看重这个,哪怕真有联姻意愿,也“恨其姓名殊为重复”,最终什么事都黄了。
历史上北魏就面临了这样的情况,最后结果是胡人妥协。
如步六孤氏改为陆氏,万纽于氏改为于氏,丘敦氏改为丘氏,胡古口引氏改为侯氏,他骆拔氏改为骆氏等等——不过有些两字姓未改,因汉姓中亦有两字姓。
此时却没那么麻烦,盖因匈奴进入中原多年,很多人已经自觉改姓了。
用通俗点的话讲,匈奴贵人属于老钱,非拓跋魏那一票新贵可比。
第一批评定中,上党刘、北平段为“甲姓”。
岢岚刘、广宁苏为“乙姓”。
平阳刘、平阳呼延、西河乔为“丙姓”。
至于河东董、平阳兰、西河王之类的则为“丁姓”。
四等虏姓在选官时,降三级任用,即最高级的上党刘、北平段相当于汉姓中的四品士族,考虑到正式授官时,无论胡汉门阀都要降品任用,因此上党刘、北平段起步也只能是七八品的小官了。
但无论如何,这已经是零的突破,非常难得。
因此,上党太守刘闰中闻讯后,喜不自禁,亲来平阳朝贺,当晚又在府中置宴,邀请了几个相熟的士人聚饮,通宵达旦,热闹不已。
温峤也去了,第二天又摇摇晃晃地去拜会老上司王衍。
“昨日哪些人在场?”王衍吩咐下人去做醒酒汤后,与温峤相对而坐,说道。
“多为虏姓士人,或并州旧族。”温峤头有些痛,呻吟着说道。
“一副惫懒模样。”王衍笑骂道:“其风物如何?”
说到这里,温峤稍稍清醒了些,道:“刘、乔、呼延等匈奴著姓之中,其子弟文学笺启,往往可观,冠带风流,亦为不少,让我颇为惊讶。”
“哦?可观到什么地步?”王衍问道。
温峤皱眉苦思,好似难以评判,只能说道:“比梁王更像士人。”
王衍抚掌大笑。
“老夫瞧着也是。”笑完后,王衍摇头道。
昨日正旦朝贺,宁朔宫内好不热闹,居然有匈奴呼延氏贵人赋诗一首,震惊当场。
昨天也是第一次有虏姓士人被邀请参加朝贺,其间的政治意味颇为浓厚。
“上党刘氏不太行。”温峤又道:“虽然吃了他家的鹿尾,甚是美味,但我还是要说他家底子太差,没什么冠带风流。”
“惜哉!”王衍突然叹道:“梁王重实务,不重风流,如之奈何。上党刘氏健儿至少能飞马驰射,境遇差不到哪去的。不过刘闰中若知机,当好生培养孙辈,重诗书、知礼仪,如此方能被冠族接纳。”
至于为何不培养儿子,那是因为来不及了啊!个个都是杀胚粗汉,定型了,白费劲。
“嘿,昨晚刘闰中为儿女联姻呢。话虽隐晦,可在座之人都听得出来。”温峤又道。
王衍轻笑一声,道:“兴许有破落户看得上他们吧。”
“还真有!”温峤笑道:“门第还不低呢,中都孙氏之人。”
“哦?那可真不要脸。”王衍讶道。
太原中都孙氏在曹魏时比较出名,孙资曾任骠骑将军、侍中,在本朝则不太行,败落得比较厉害。
永嘉之乱中,很大一部分族人南渡建邺,留在太原的子弟屡遭重创,都快维持不住家门了。
上党刘乃胡人甲姓,部众很多,刘闰中、刘曷柱、刘达、刘泉、刘昭等人都数立战功,家族明显在往上走,还是值得攀关系的。
尤其是他们现在明显比较自卑,容易捡漏,只要不在乎名声,与其联姻的好处非常大。
中都孙氏看样子豁出去了。
“刘闰中三个儿子都娶了部落酋豪之女为妻,这次打算嫁个嫡女给孙氏子弟,以后上党刘、太原孙两族就是姻亲了。”温峤说道。
王衍沉默了。
他是不可能拉下脸与上党刘氏结交的。
这种武人色彩非常浓的家族本就地位低下,更别说还是胡人了。
士族骄傲不可丢啊。
说句难听的,即便梁王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王景风、王惠风还是寡妇,梁王都不配娶她们,更别说当夫人了——夫人说得好听,不就是小妾么?
只不过——唉,终究还是身段柔软地跪下了。
“刘闰中只是开了个头。”王衍叹道:“天下板荡,多少士家破灭?急于重振家门者不知凡几,人被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今后与虏姓高门联姻者会越来越多,大势所趋,挡不住的。这个天下,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