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邵勋摇了摇头,道:“料敌从宽。赵鹿、孔豚二人将数千骑,名为隶于石虎,我看多半已被刘雅收服。河内、汲郡一带的战事,多半已由这个刘汉宗室总揽,兵未必只有赵固这么一路。”
“确实。”庾琛苦笑了下。
石虎何德何能,能统御赵鹿、孔豚这些“老兵油子”?
石虎首先需要证明自己,建立威望,才有可能让别人服气,进而投靠过来。
但他初出茅庐,距离首次领兵不过两年罢了,能把手下那帮人带好就不错了,其他的别多想,真当刘汉朝廷不会限制你啊。
“明公是想攻河内?”卢志问道。
邵勋没有直接回答,只说道:“凭什么战局就只能局限于河北一隅呢?如今与匈奴开始的是全面战争,哪里都可以打,没有限制,只不过要分个主次罢了。”
卢志若有所思。
邵勋又指着河内、弘农说道:“这两处地方,拱卫并州外围,可以打一打。”
庾琛看着地图。
河内倒还罢了,弘农的新安城可不好打啊,那相当于汉函谷关。
“庾公为司隶校尉,可知弘农情状?”邵勋问道。
庾琛想了想,说道:“弘农这地方,王弥其实做不了全部的主。其人也不着恼,这几年除了派出兵马袭扰洛阳外,主要在陕城等县清理豪强、分田练兵。”
“流寇贼子,终日就知道吃大户。”卢志骂了一句。
邵勋有点想笑。
卢志你与王弥是不是有阶级矛盾啊?
王飞豹确实喜欢吃大户,然后分其钱粮、田宅,拉丁入伍。弘农诸县被他折腾几年,估计没多少豪族了。若有,多半走了匈奴的门路,让王弥不敢动他。
不过王弥歪打正着。打土豪分田地,对他这种流寇而言,其实是有好处的,能够让他从流寇向坐地寇的方向转变。
几年下来,说句难听的,他在弘农的根基比石勒在河北的根基强上那么几分。
弘农百姓并不天然心向晋廷。
王弥把他们头上的士人、土豪杀了,把田地分给庄客部曲,你说他们向着谁?人都是现实的,主家已经没了啊,日子还要继续过。
邵勋笑完,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卢志。
毫无疑问,卢志是世家大族出身,他的立场也是站在那边的,将来如果……
邵勋心念电转,想了很多。
说实话,农民起义军的“革命性”是比较强的,破坏性也很强,对地方上的豪强士族杀伤力很大,比如王弥自青州一路向西,三个月速通河南一样——有一说一,王飞豹的横空出世,极大促进了大晋朝的坞堡、庄园建设水平,安全等级不够的庄园已在那一波被淘汰了。
邵勋也分田地,但他其实是“温和革命”,即挑选打成一片白地的地方安置流民,作为基本盘经营,没有太多的地权纠纷,不用和士族正面对上。
即便不是一片白地的地方,比如襄城郡,他也是通过多年的水磨工夫,靠着当地没有什么大士族的有利形势,军政齐下,一点点消磨,让地方豪族吐出侵占的土地和人口——其实,如果严格执行大晋朝的律令,比如几品官占多少地,压根就不会出现阡陌纵横的世家大族,只不过没人执行罢了。
“王弥如果龟缩不出,其实不好打的。”庾琛忧心忡忡地说道:“明公当年也在弘农打过仗,当知地势、民情。若要击败王弥,还是得把他引出来。”
邵勋微微颔首,继续看着地图。
首要目标还是消灭石勒,这是主攻方向,其他的都是佯攻,不能主次不分。
但佯攻的布置,也十分紧要。若达不到牵制匈奴的目的,还不如不打。
“就这么办!”邵勋突然一拍地图,说道。
庾琛、卢志二人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调银枪左营北上至河阳三城,自陈留、济阴、颍川征发一万五千人,发往河阳,以王雀儿为帅。”
“捉生军西返,骡子军北上,再请调禁军骁骑军,此数千骑,皆付于王雀儿,攻河内。”
“我要回一趟河南,庾公随我一同南返。”邵勋说道。
“好。”庾琛直接应道,同时暗暗松了口气,臭小子总算舍得离开邺城了。
伱再不走,老夫就要让吾女过来了。
邵勋又找来杨勤,说道:“找几个骑术好的,快马前往宜阳,令吾侄前来——浚仪相见。”
“遵命。”杨勤很快离去。
邵勋想了想,暂时没什么可吩咐的了。
他很清楚,现在轻易不能离开河北。一走,局势很容易生出变故,但河南又是老巢,不能久离。
他迫切需要一个能兼顾河南河北,且交通便利、调兵调粮迅速的幕府驻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