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前几排会着铁铠,你若刺不准要害,趁早准备后事吧。”
“握紧枪杆,不要抖。厮杀之时,当面之敌可能会敲击你的枪杆,你若脱手,就等死吧。”
“为何刺得这么慢?你刺一下的工夫,敌人已刺两下。如此儿戏,当真不想活了吗?”
“你这嗓门,没吃饱饭吗?当面刺杀之时,吼声如雷,可阻吓敌兵,让你多点胜算。”
“眼角余光注意点脚下。交兵之后,尸横遍野,你若被绊倒,等死吧。”
……
裴盾饶有兴味地看着。
他还遣人打听了一下,原来那是位督伯,名叫邵勋,看样子挺负责任的,本事也不错。
这般不厌其烦地纠正士兵的动作,可谓尽心尽力。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把对方聘过来当宾客了,好好教导一下家中的奴仆、部曲。
训练的场地位于小河边,河对岸还有百十个孩子在操演。
他们拿着去了枪头的木杆互相对练,一板一眼十分认真。但终究是孩子,练着练着就玩闹了起来,嘻嘻哈哈。
几个年长的伍长、什长拿着鞭子冲了过去,孩子们哭丧着脸,整理好队形后,继续对练。
再远一点的地方,则是大片的农田。
头发花白的老兵在田间锄草,时而直起腰来,含笑看着正在操练的少年们,指指点点,仿佛在回忆自己年轻时的峥嵘岁月。
这场面,竟然意外地和谐!
不过,树欲静风不止啊,他最近听到了一点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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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园之内,繁花似锦,宾客如云。
正如重要节日之时,天子招待群臣,皇后会见命妇一样,如今的洛阳城内,大晋司空、东海王司马越三天两头举办宴会,着意拉拢士族子弟,为其所用。作为他的贤内助,王妃裴氏自然也会举办一些活动,将士族女眷们邀请过来,加深关系——诚然,闻喜裴氏并没有给东海王提供足够的支持,但裴妃本人已经在尽心竭力帮助丈夫了。
今日阳光明媚,裴妃邀请了不少人来到潘园,踏青游艺,欢度春日。
裴盾悄然抵达之后,直接被拦住了。他并不着恼,笑嘻嘻地坐了下来,打听来的都有哪些人。
没过多久,之前见过一面的督伯邵勋远远走了过来,他有心起身寒暄两句,一想到两人间的身份差距,觉得太掉价,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邵勋也看到了他,但并不认识,径直走过,身边还跟着几名士卒。其中一人虎背熊腰,满脸虬髯,偏偏匪里匪气,看着就不像好人。
“此人便是督伯邵勋吧?他要去哪里?”裴盾唤来了潘园的一位典计(相当于管家),问道。
“回裴侍郎,邵督伯应是巡视去了。王妃正在招待贵客,听闻去陂池那边踏青了,可出不得乱子。”典计说道。
“原来如此。”裴盾点了点头。
他想起之前与糜晃闲谈,提到有人告发邵勋“阴结少年”,那时他才是一个队主吧?这才过了多久,居然升任督伯了。
想到这里,心里微微有些堵。
一个军汉都能升官,他堂堂裴家子弟,却连个外州刺史都求不得,何也?
他还年轻,功名利禄之心,却是怎么也冷却不了。
“邵督伯很得王妃信任?”裴盾突然问道。
典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照实说道:“督伯勇武绝伦,令士卒畏服。值夜巡守,出行护送,一丝不苟,井井有条,阖府信赖。”
“你!”裴盾有些无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典计还是妹妹出嫁时从裴家带过去的,十余年下来,居然翅膀硬了,翻脸不认人了,尽给他说没用的废话。
不过他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邵勋确实有几分本事,妹妹大概是比较信任的。再联想到最近听到的风声,司马乂试图兼领北军中候之职,在安定数月之后,洛阳即将迎来新一轮的战争危机,妹妹这么做,大概也是想有点自保之力吧。
有本事的人,即便身份低微,在用人之际,也总能得到诸多优待。
不行!我得尽快跳出洛阳这个大火坑,谋个外州的好职位。
裴盾在前厅走来走去,半晌后对典计说道:“我去营区走走。王妃那边游艺结束了,你就遣人来唤我。”
“遵命。”典计答道。
裴盾也不耽搁,举步向外,朝军士驻扎的营区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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