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被保护得很好,没有受一点伤。但她高兴不起来,此时她无比憎恨自己的无力。
贵为天子,无数仆从环拥,能倾举国之力又如何?
生死面前,依旧无用。
天衢将军身边一直有人算时,估摸着到晚上,将军小心地提醒陛下该休息了。
他怕这位年轻皇帝逞强撑着赶路,斟酌着又加了一句:“明天该进真正的地下宫了,陛下,您看……”
陛下应道:“那便依将军所言。”
“前面有一间墓室,里面只有陪葬品,大多装在箱笼中,应当没有凶险。”探子折返回来禀报道。
于是将军命众人收拾妥当,一部分人先加快脚步赶过去搭设帐篷,虽不能直接生火也准备些温食,一路用小炭炉捂着。剩下的人护送陛下走在后面过去。
即便陛下几次说过这些小节不必拘泥,但陛下就是陛下,总不能真叫一国之君和他们一块儿睡地上喝冷水吃干粮吧?
过去以后,偌大墓室中一些陪葬品搬开了,空出大半空地上扎了数个帐篷,分别是供陛下休息、用膳、更衣等等。
说是休息,没几个人能睡沉。女帝躺着,静静闭上眼睛,可她怎么也睡不着。
闭上眼,梦里就会出现一棵树,飘落下银亮的叶子,一片又一片。她和许多人站在树下,轻飘飘的叶片有如千斤重,压得她无法喘气。
她是猛地惊醒的。
外面死寂一片,没有声音,刺鼻血腥味渗过帐子飘进鼻间。
她屏住呼吸,摸出藏在枕下的匕首和腰间山海镜,微微睁开眼缝,假做睡熟了翻个身扫一眼帐篷内。确定帐子里没人了,她悄悄下床走到帐篷边,小心地拉开一点帘子缝,一只眼往外看去。
刚拉开,惊呼声被她死死咽回去。
头顶帐篷砰一声响,一人落下,惨白淌着鲜血的脸正从她面前砸在地上,身躯瘫软下去。一条黑影穿过,她吓得急忙合上帘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又拉开一点点往外看。
那张脸她记得,是将军身边的家仆,对将军尤为忠心,今夜将军本是命他为自己守夜的,如今却……
她来不及悲伤,已为眼前一幕惊在原地,通体冰凉。
偌大宫室内已空无一人,地面到处流淌着暗红的血,昏黄灯光下红得近乎发黑。残缺的影子飘荡,她还能闻到被火焚烧的焦肉气味。
这是……这些又是什么?
人呢?!
全都没了吗?
仅剩的理智死死压制住内心惊惧,她小心地再次向外看去。
真的……没有一个人了……
天衢将军、亲信阿论、她的仆从们……子车鸣、符樾……还有数不清的跟来的忠心之人,他们都没了?
她脱力地坐回帐中,用力放缓急促的呼吸,不敢发出一定点声音。她以为自己会掉眼泪,抬手去擦,手在发抖,冷得厉害。但竟然没有眼泪,一滴泪也没掉。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拼命回想途中发生的一切。
不会错!一路来既有人带路,也是按照陈姑娘标记的路线行进,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是不是来时不慎触犯了什么禁忌?把封藏的鬼魂放出来了?
不论怎么想,她都想不明白。
呵……是啊,鬼怪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按人的心愿行进?
是她太自大了,她以为搜集了足够多的能人异士就能抵抗秦皇陵深处的诡异,以为第一次路途顺利第二次也会如此。
是她太自大了!这些人的死,她难辞其咎。
皇帝用力咬咬舌尖,竭力让自己恢复清明。越是危难关头,越不能被心绪左右,该思考接下来怎么办才是。
否则将军不是白死了么?
她望着帐篷外的方向,好像能透过门帘看到外面飘荡的黑影。
这些鬼东西!她绝对不会放过!绝不会让这些人白白牺牲!
该怎么办?
仅凭她自己恐怕走不到那人面前。折返回地上也难,这些影子不知从何而来,若是它们不愿消散,或者发现了自己,后果难料。
女帝后退两步,在床边小心坐下收拾行李,同时不断往帐帘处看去。
那些影子还没发现自己,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帐篷的缘故——搭帐篷时队中方士往篷外贴了数张黄符,据说能保她百邪不侵。
不过……那些方士也不在了,这些符恐怕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应是有其他原因。
但不论如何,她不能现在出去,先静观其变好了。
皇帝将衣服整理好,换上最轻便的一套,又找出些解毒丸、黄符、零碎的暗器等,全都装在身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