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飞白能想到的事, 其他人当然也能想到。
几人更加沉默,可声音渐渐大起来,愈发清晰,清晰到尖锐的地步, 偏偏还是听不清, 只能察觉声音语气不太好。
脚步声大起来, 呼哧呼哧剧烈喘气,争吵,嘶吼, 东西哗啦掉地,噼里啪啦摔打。有人在追逐,有人在逃,厮杀,惨叫, 怨恨又不甘地悲鸣……
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声音却叫他们仿佛亲眼见证了一伙人矛盾爆发后的互相残杀之景似的。
姚飞白提着灯,脸色惨白地和其他人对视,一个接一个看过去。
姜遗光, 范辛慈, 卢湘,元霈柳, 景嘉玉……他们都在,全都没说话,默默地站在角落里, 像一座沉默苍白的塑像。
一声刀刃入肉的清晰脆响。
所有声音, 不论是奔跑、争吵、吼叫还是其他什么,都在此刻戛然而止。方才大到震耳欲聋的杂乱声响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静得可怕。
姚飞白手心渐渐冒汗。
他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其他人都没有点灯,为什么他要点着灯进来?他会不会被盯上?
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用。姚飞白左看右看,刚想说话,却见正站在自己对面的姜遗光睁开了眼睛。
刚才他一直闭着,好像在听什么,现在他朝着姚飞白方向走来。火光幽微,姚飞白看到他脸色比其他几人都更苍白,漆黑的山壁与地面,苍白的脸,几如幽灵一般。
姜遗光道:“我听不清,你呢?”
姚飞白才发现他是对自己身边的卢湘说的。
卢湘咽了口唾沫润润发干的喉咙,道:“我也什么都听不清。”
方才姜遗光就察觉不对。他们起初只有三个人进来,他,卢湘,范辛慈,范辛慈提着灯一直跟在他身后,卢湘在他左手边两步远,为什么他身后会有贴近的脚步声?
姜遗光示意卢湘和范辛慈停下保持安静,这下听得就清楚多了。范辛慈怕引人注意,把灯掐灭。后面景嘉玉与元霈柳入内,他二人也在示意下没说话。可此时声音更大。
再后来,就是姚飞白点着灯进来。
姜遗光想听清声音中的讯息,哪怕只是争吵中透出一两个名字也好。可就是听不清,声音像被扭曲的麻花一样团成结,无法得到任何有用消息。
卢湘烦恼不已:“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往里吗?”
山洞一个串一个,跟糖葫芦似的,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呢。
可已经到这一步了,眼看就能有进展了,谁会愿意退回去?
姜遗光:“我进去看看,你们自便。”
范辛慈二话不说跟在姜遗光身后,卢湘思考片刻也决定跟上。其他几人已经跟着姜遗光走到了这里,也没有临阵脱逃的意愿,都陆续跟了上去。
真和卢湘猜的一样,一连串山洞一个接着一个,糖葫芦似的。每个山洞之间开凿出一条短小狭窄的通道连接。
姚飞白提着的灯叫掐了,越往里走空气越稀薄,人都要喘不上气了,哪里还能一直点火?只在每次进一个新洞前点起往里一晃,要是火光熄得很快,意味着里面可能有毒气。不过这么多山洞走下来,除了有点喘不上气,其他危险却没有。
入镜人基本都会随身带着鳞粉,近卫们特地研制过的鳞粉,比寻常鳞粉更亮,装进特制的不易摔碎的琉璃珠内就是一颗能夜间照明的“夜明珠”。
就着一丁点光亮,一群人边走边不断摸索探查。
姜遗光估摸着距离,他们已经走到山正中了?偏在这时,前方矿洞居然散出微弱的光来。
范辛慈把珠子收起,大气不敢出一声。照明的珠子收走以后,从那个矿洞里照来的光更无法忽视了。
前面有人?还是……
姜遗光直觉中没有察觉到危险,思索后,还是踏入了那片光亮中。
这回其他人就没敢跟上了,默默地注视着姜遗光踏入的洞口,静静等待。
“一共走了九个矿洞。”元霈柳低声道。
九个矿洞……九为极数,当初挖矿洞的人用这个数字是有什么深意吗?
元霈柳紧紧盯着发出洁白微光的洞口,一刻不敢放松,只要一有异常马上就往回跑。不过他们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动静,里面只传来姜遗光平静的声音。
“没有危险,另外,这里有些东西,你们最好也进来看看。”
卢湘不确定那声音是否真来自姜遗光,听口吻很像,可就算是假的,前面也一定有东西。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狠狠心,走了进去。
走在狭长崎岖的通道里,光亮越来越明显,几如熹微之时。到尽头,光芒更盛,踏出一步至豁然开朗处时,扑面而来的清冷开阔的气息叫头脑为之一清。
“……天啊。”
卢湘吃惊地望着下方场景。
面前是一片巨大、宽阔的洞穴,大到卢湘几乎以为掏空了半座山。她站在崖边,底下是堆积了不知多厚的冰雪。仰头看去,头顶上……顶上竟开凿出一圈大洞,直通山顶,天光自上而下宣泄下来,与下方冰雪交相辉映,照出大片洁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