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低头:“不敢当。”
明孤雁:“随我来吧。”
一见到躺在床上的姜遗光,李氏就什么都明白了,没忍住脱口而出:“藏梦雪女?你们……你们居然用这个困住他?”
明孤雁:“你费尽心思要见他,如今见到了,你有什么办法?”
李氏:“山海镜没用么?”
明孤雁:“他和藏梦雪女都在梦中,用不了。”
李氏:“这么说,只能靠他自己了?”
明孤雁轻呵一声:“除非你能进他梦里把他救出来。”
明孤雁离开了,还把藏在暗处的人都叫走。李氏焦急万分地留在房里守着床上沉睡的人,手里拿着一面镜子——那是明孤雁留下的,她把姜遗光的山海镜留下了。
“凌先生那边我只能替你拖延一天,一天内,你做不到,就乖乖回去。”
李氏想,明小姐还是不想要姜大人的命的,她可能只是想留住他?或者给他找点麻烦?凌大人那边就不好说了。
驱除雪恶灵是圣上旨意,这二人不是一路人,却齐齐抗旨,只能说……他们背后有另一个有悖于朝廷的势力操纵着。
会是谁?
就算是反贼,也不会是寻常反贼,反贼也是人,在极寒的北地首先要考虑怎么活下去,就算要杀朝廷的人,也会等他收服雪恶灵了再说。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呢?”李氏轻轻叹息。
床上躺着的年轻男人微微皱眉,好像听到了这句话似的。李氏一怔,轻手轻脚到门边窗边探头看,发现确实没人后,连忙凑到姜遗光耳边压低声音叫他。
“姜大人?您能听见吗?姜大人?”
叫喊几次都不应,李氏举着镜子对准脸照也没反应,索性坐在床边讲起了和煤婆镇有关的故事,山海镜时不时照照人脸又赶紧挪开——明大人交代过,要是山海镜一直照着主人的脸,而主人又闭着眼睛的话,封在镜中的鬼魂就会被放出。
李氏心想,要是他在梦里能听见几句,说不定就能帮上他的忙呢?
“煤婆镇很久以前,还有个奇怪的传说……”
每一寸历经百千年的土地上都藏着故事,一粒粒积攒成厚重冰冻的土壤,供冬日里人们闲暇时议论。她被流放至此地时,也曾在煤婆镇挖过煤矿,后来离开了。她在县官家里说的故事不过冰山一角,待故地重游,许多本以为遗忘的记忆渐渐复苏。
“煤婆镇的煤矿有灵,也有不少邪祟之说……”
“煤矿在山上,山石表面被挖开以后,会露出黑色的石头,这些还不是煤,只是被煤沾了色的石头,再往下挖,开出一条竖直的井,再从井低直直挖一条通向山地的道……道路尽头,再开出一条矿脉……”
“开矿脉前,要先祭天,供奉四路大神五大仙,最后祭拜煤婆姥姥,煤婆姥姥会指定良辰吉日和能出煤的矿脉,要是不按煤婆姥姥的指示做,轻则挖不出煤血本无归,重则家破人亡。”
“以前就听说有个大户人家,不遵照规矩办事,给煤婆姥姥祭祀时用了不新鲜的米肉,煤婆姥姥大怒,当时祭坛上的香全部熄灭,拦腰折断。”
“结果这人不愿反省,反而自己找高人算了所谓吉时就破土动工了。小工们劝他,当地老人也来劝他,他都不听。结果役人一铲子下去铲断一小块石头,那人也跟着惨叫一声,倒地流血不止,其他人围上去看,发现他脖子上很深一刀口子,就像用铲子铲出来似的,还没来得及扛回家就很快死了……”
“后来,大家都说这是因为煤山的煤块有灵,每块煤上都居住着灵,人们祭拜媒婆姥姥时,她就会把那条路上矿脉的灵叫走,变成死石。那个人不肯祭拜,铲子直接铲在还住着石灵的矿上,自然会引起反噬……”
讲到这儿,昏睡的姜遗光忽然手臂重重一抖,整个人都好像要弹起来,李氏吓一大跳,刚要扶住他,他却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梦中,姜遗光已经走了很远的路。
眨眼间功夫,面前小院突然就塌了,废弃的砖石就在他面前被呼啸而来的大雪直接淹没,变成满地雪白。
风夹杂着大雪呼啸而过,却愈发显得死寂。
铺天盖地刺目的白扎在眼睛里,几乎马上就流下泪。黑纱不见了,姜遗光只能撕下身上一块布料蒙在眼前。
他无法认清这是什么地方,四周除了雪还是雪。试着说话,可嘴巴怎么也张不开,只能不由自主地迈开步子往前走。
不多时,熟悉的煤山映入眼帘。
此时,他听到模模糊糊的人声,好像在叫他,那声音似乎来自九重天外,凝神去听时便消散了。
他还在往前走。
姜遗光发现自己慢慢能活动了,也能尝试回头走两步,不过不能回去太远。等他又走了一段路后,他明白了。
不是他的手脚不受控制,而是他自己,他心底深处仿佛感应着山中之物召唤,让他如此迫不及待地向山中走去。
几如鬼迷心窍,难以自持。
姜遗光不知道煤山里有什么,但他感觉到了危险。
那里……决不能进去。
他站在山脚下,死死抵抗着踏入冲动。
梦中没有白天黑夜,天上的云也和眼前雪山一般亘古不变。只有当他往前走,风才会继续吹,时间才会继续流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