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连姜遗光自己也拿不准主意了。
他仍怀疑眼前一切是假象, 才想试探。隐阎王要杀他,故而害孟惜慈,以打破平衡,正中他的下怀。
可目前一切又不像假的。他已经用自己的命试了一次, 要不要, 再冒风险试第二次?
要这一切还是假的, 他的试探无可厚非。
可是……
如果——他真的已经离开了桃花源呢?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他在镜外可以用濒死之躯入镜,可他又怎能保证在镜内濒死时能找到生机?
还是时机未到。
姜遗光发现了自己的心态。
他不像其他入镜人那样拼命想活着, 可他也不是很想死。要是有活着的机会,他还是想要抓住的。
那厢,聂欢对隐阎王道:“许兄说得没错,原本大家都好好的,都是你在其中搅局!”
“我保你两次, 也算对得起你了,要怪,就怪你害了孟公子吧。”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操纵一枚金色棋前行, 走入“火海”。
棋子在红色格子内迅速消融, 就好像一个人真的被烈火烧化了似的。格子边缘渗出一点血迹。
聂欢兴奋地仿佛回到了烧死某个得罪自己之人的时候,他被烈火吞噬, 拼命挣扎、惨叫,很快就叫不出声,被烧成了一堆枯骨。
叫她想想就兴奋地头皮发麻。
许庭深心道说得真是冠冕堂皇, 却也乐得见隐阎王倒霉。
可结局令他们三人都有些吃惊。
隐阎王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就像她刚才被扎穿肩膀一样,叫都没叫, 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几人都眼尖地注意到,她身上不断渗出汗水,能闻到她身上隐约散发的焦糊味儿,还能看见她头发丝都烧得卷曲起来,很快就像真的被大火灼烧过那样不断脱落。
没有火,她就在眼皮子底下从火海中走了一遭。
但她就是能忍住,一声不吭。
聂欢忍不住问:“你就不觉得疼么?”她很失望。
隐阎王依旧不答,就像眼里没她这个人一样。
倒让许庭深对她改观了些。
惩罚的痛苦他亲身体验过,隐阎王居然也能忍住,倒也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无用。
许庭深面前的刻漏滴滴落下,似是催促他快些落子。他却不得不先对姜遗光告声罪。
因为他遇到了和孟惜慈一样的问题:不论前后左右怎么走,都一定会经过泥浆。
姜遗光对他笑了笑:“无妨,你尽管走就是。”
木偶。
棋盘,还有下双陆棋的人。
离开棋盘才能得胜……离开么?
他心里有些奇异的念头,只是不好告诉任何人。
许庭深就歉疚又幸灾乐祸地将蓝色木偶棋一格一格向前移,一直移到泥浆处。
蓝色木偶一点点陷下去。
姜遗光顿时脸色涨红,很快又变得苍白,喘不上气的痛苦让他趴伏在桌上,眼前不断闪烁出异彩。
可即便只是短短片刻也叫他不得安生。挣扎间,他猛地抬手挡下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眼前才渐渐现出光彩,慢慢抬头,见自己手臂上多了好几刀,刀刀没入肉,显然都是隐阎王的杰作。
他没在意,抬头发现隐阎王身上也多了伤,显然是其他人为了制止她而造成的。
姜遗光对聂欢点点头,说:“多谢。”他看出来是聂欢做的。
隐阎王面无表情,丝毫没有愧疚。
姜遗光却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刚才……他好像真的坠入了泥浆中,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以及四肢百骸都传来的被挤压的痛苦,让他想起自己曾有一次被关在狭小的佛像里的经历。
再不限制对方,等自己下一次露出破绽时,未必还能这么好运。
他们下棋的顺序是,火,土,金,水,木。水滴声再次从隐阎王桌前刻漏响起。
又轮到了隐阎王。
不出意料的话,隐阎王还是会选择打破平衡,致孟惜慈于死地。
姜遗光对隐阎王说道:“你是万金堂的杀手,最遵守万金堂的规矩,对么?”
隐阎王不知他要做什么,声音嘶哑地反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姜遗光:“我作为万金堂的雇主,自然和我有关。我只问你,你是不是万金堂的人?”
隐阎王木然道:“是。你为何明知故问?”
姜遗光笑了一下:“当然是要确定你会不会认账了。”
他从袖中取出第二张纸,打开,抖了抖,拿到隐阎王面前不远处。
“请隐阎王杀死姜遗光,这是我和万金堂签的第二份契约。而这,才是第一份契约。”
“请隐阎王,杀死一个名叫明孤雁的女子。”
隐阎王忽然不动了。
她原来就沉默安静地像一尊人偶,不论任何事都不能牵动她的喜怒。但现在的她整个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