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庆典上触怒神灵, 黄沙淹没绿洲,一夕间,举国灭。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
三女对坐,面面相觑, 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窗外乐声仍丝丝缕缕传来, 美妙如登仙境。荼如国人仍在纵情欢歌。
“难怪……来时就觉得有些不对。”
李挽妍是个聪慧的女子, 在她年纪尚幼时就看到了李家平静表面下的暗涌。等她长大后并未成亲,而是接受招揽替一些自己也不知道底细的人卖命,她见到了更多。
每家每户看上去好像都是在和睦生活, 但家中既有多人共存,人非一条心,则必定有隐患。若能弥补隐患,则家可传。若不能改,则轻易断代。由一家推一乡一县, 乃至一国,再纵观史书,似乎所有朝代都是如此。
所以她在听过荼如国的事后才会如此奇怪。
荼如国好像什么都不缺。他们不缺钱,不缺水, 不缺粮, 因为常常要派兵去沙漠中猎狼,还要护送商队走商路, 所以军队也不软弱。然后因为身处大漠,和哪个国家都不挨着,也没有人会千里迢迢来攻打他们。
国君贤明, 正值壮年, 几位王子不见劣迹,公主虽然娇蛮些, 可那又何妨?至于底下的奴隶,他们不当奴隶还能当什么呢?掀不起一点风浪。
这简直就是个有着铜墙铁壁的桃花源了,若无意外,荼如国可平安至少三十年。
这样和平安乐的一个小国,会有什么危险呢?又能生出什么怨气来呢?
过不久,姬钺和李愿回来了,回来后姬钺就一直皱眉,把其他人都叫下去了,才对那四女子说了实情。
“阿勒吉不简单,他绝不肯只当一个普通的奴隶。”
姬钺看人很准,李愿也是如此,她道:“此人看似恭顺,实则心有反骨。”
这种人最是可怕,因为目前还没有人发现他有反骨。阿勒吉自己恐怕也不知道,因为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公主。他是奴隶,公主就是他的主人,没了主人,奴隶能干什么呢?
但再这样下去……只要一个契机,他就很可能会变成斩杀主人的一把刀。
李挽妍猜测:“会不会是他想造反,惹怒了……”
也不对,庆典很快就要来了,阿勒吉手上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他能闹出什么?
……利用公主!
几个人不约而同想到了这点。
姬钺沉吟:“公主不像耳根软的人。”她满心满眼都是阿勒吉,但却不会真的为了阿勒吉去做什么。
在公主眼里,她极爱阿勒吉,但公主之位更重要。而且,阿勒吉永远只是一个奴隶,她可以赏赐他穿寻常奴隶不能穿的衣裳、吃寻常奴隶吃不到的美食,甚至可以把他叫来让人服侍,但她不会让阿勒吉脱离奴籍。
她要他一直是她的奴隶。
姬钺又搞不懂了。
他们在这王城中,入目一切都格外美好,一点危机也没有。没有鬼怪,没有苛政,没有动乱,可却有人告诉他,这个国家马上就要亡了。再看这满城平和之象,竟叫姬钺油然生出一种恐惧感。
他们好像什么也做不了,连危机在哪儿都不知道,只能看着这个和乐安宁的国家一直享乐下去,等到了某个时候就……轰的一声,倒了。
既然如此……只能强行把这块桃花源撕开一个口子!只有乱起来,他们才能有所作为。
该让谁去做呢?
一个现成的疯子就摆在那里……
姬钺和李愿对上眼,李愿已经知道了,她问傅贞儿:“善多还在休息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开始跟姬钺一样叫姜遗光的小名了。
傅贞儿叹气:“是,他说头疼,后来叫了人送安神药来,应该是睡下了。”
姬钺站起身笑道:“那他岂不是还饿着肚子?让人送些东西来,我去看看他。”
等走到姜遗光房间门口,他脸上的笑就渐渐拉平了。
房间里没有人的动静,呼吸声也没有。
姬钺用力推开门,门里空无一人,再往里走,屋内的陈设杂乱无章,花瓶、香樽、箱笼都像是被人弄乱了散落一地,地席上有水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等来到床榻前时,姬钺脸上冰寒一片。
床上的被褥也是乱的,人不见了。
傅贞儿跟着走进来,吃了一惊:“我不曾听到他离开的动静。”
从他的房间想要离开就必须穿过待客厅,傅贞儿和苏珏一直在厅内,根本没见有人出来。
窗户大开着,锁扣有破坏的痕迹,姬钺说:“他是跳窗走的。”
还是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逃走的。
房里的窗户内有锁扣,并不复杂,将活扣向下一拉就能解开。想必他已经连怎么开窗都分辨不出来了,只能强行破窗逃走。
他为什么要跑?是因为疯病?还是他觉得……有人,不对,有东西要害他?
是那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黑衣女人吗?
香味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