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那么大,帐篷早就塌了。姜遗光站在废墟中,神色茫然痛苦又凶狠,好像一匹掉进陷阱陷入绝境的狼。
手中长剑往下滴血,他的脚腕也在滴血,绳索松松垮垮地挂着,没能割断,倒是腿上皮肉割开许多条血道。姜遗光却好像看不见一样,另一手死死地掐着头骨,青筋绷起,俨然痛苦到了极点。
然而即便谁都能看出他的痛苦,他也忍着咬住牙一声不吭,眼睛空茫茫不知看向什么地方,脚下胡乱往后退。
疯成这样,一有人靠近还能知道,提剑就是一刺。几次试探,那些人也不敢凑近了,谁都不想被戳个窟窿。
蒙坚出来就看到地上到处是血,好几个受伤的挪远了各自上药,剩下的围成个圈把姜遗光圈在里头,连忙喝退那些人:“你们都离远点,不怕死啊?!”转头又对蒋大夫说,“蒋先生,快多配些药,他发起狂来恐怕控制不住。”
蒋大夫愁得胡子都快捻秃了:“药我有是有,你去给他吃?你能靠近他还是怎么?”
“外用的蒙汗药总有吧?甭管是吸的还是扎伤口的都行。”蒙坚也急。姜遗光这个样子谁都不能碰,他们可马上就要下山了。
蒋大夫知道他想做什么,哆嗦地递个小纸包过去,叮嘱道:“别用太多,这指甲盖一丁点的份量都够迷晕几十个人的。”
说完又添了一句:“我可没带解药出来。”
蒙坚抢过去就转交给一个带了轻弩的人,那人赶紧把药液加上,安好箭,问:“射哪儿?”
他带的轻弩都是掩在袖子里的,轻便、隐秘,威力却不比普通弓箭差,能轻易断人骨,一个搞不好恐怕会直接要了人命。
蒙坚举棋不定,眼看姜遗光又跌跌撞撞要跑远了,一咬牙:“左手!”
那人跳上树,对准了正向密林跑去的人影。
寸长短箭破空而去!
被姜遗光一剑削去一半,正合了蒙坚计谋,迷药液飞溅,一触到外界就变成无色轻烟飘散开来。
那道身影又往前跑几步,倒了下去。
成了!
蒙坚不忙着过去,迷药的烟还在呢,让人远远地围了大圈,停了约莫一刻钟,才慢慢捂住口鼻凑近。
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
姜遗光不见了!
不论他们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姜遗光的身影,草地里一寸寸探过,没有任何陷阱沼泽,树上也爬上去看了,没有任何踪迹。
草地上残留着染了血迹的破碎布料,一把剑,一面镜子。这些是姜遗光的随身物,那镜子有不少人也见过,时不时拿出来照不说,有时还用来砸人。他的东西还在,人却不见了。
蒙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光天化日下,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
难不成,是骊山上的那些东西,把他带走了?
蒙坚打了个寒颤,打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快!赶紧走,赶紧走!!”
一群人慌慌张张把镜子和剑拾起来,包袱一裹赶紧往回跑,帐篷也只是随便收拾了一下,好在这时山崩之势已停歇,一群人匆匆忙忙走了。
到了山下,天已经黑透了,夜间赶路不便,只能再次就地扎营。
蒙坚偷偷把蒋大夫拉到一边,惧怕又恼怒地问:“你不是说会没事的吗?现在人都不见了,这下可好,等我们回去了可怎么交待?”
蒋大夫也慌乱不已:“蒙先生,是您让我用的药啊,那药你说过不会吃死人的,我才敢……”
蒙先生说:“那药就是让人发疯而已,当然不会吃死人,可现在人不见了,谁知道是不是……”
毕竟,这可是那位亲自交给他的毒药。那位大人如果真想要害姜遗光,哪里要这么拐弯抹角?
他警惕又怀疑地问:“后来你配的迷药当真有用?你也知道,他身上有条蛊虫。”
蒋大夫道:“千真万确有用,只要吸进去一点,别说一个人,一头牛都能放倒。那蛊虫也跑不掉。”
蒋大夫以为蒙坚忧愁姜遗光没有晕过去才跑了,赶忙发誓。可这样一说他也有点慌,要真是因为被迷倒了,没法反抗,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才跑都跑不了,那可就……
蒋大夫看他踟躇,急道:“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办的,现在怎么办?”
蒙坚也害怕,他不知道姜遗光到底去了哪里,含混道:“先……先在这里等着吧。”
等那位大人过来。
次日,又有一批入山人找到了营地。
为首的正是秦亘,他一来就听蒙坚说了这事儿,蒙坚不安地看他眼色。
秦亘去看了姜遗光留下的软剑和镜子,对着那面镜子一照,没照出人影,反而笑了:“无妨,这件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蒙坚都有点糊涂了:“大人,那您觉得这是……”
秦亘摇摇头:“不要多问,我们回去罢。”
“就这么走了?”蒙坚十分纳闷,“也是按照您的意思姜公子才会中毒发疯,此地凶险,要是他在这里遇上什么事……”
秦亘很早就跟着队伍进来了,当初入山有两支队,一在明一在暗,明的是他们这队,暗的自然就是秦亘那头,他用占卜大凶的名义假装不出门,实际上也悄悄潜入了进来。
蒙坚和姜遗光分开期间,秦亘找到对方并告诉他,姜遗光有手段对付鬼怪,可保队伍一路无事。但唐朝行宫内的诅咒恶鬼不一样,似姜遗光这样冷静的人即便上去也找不到什么,只有他陷入疯狂边缘,才能看到行宫内的鬼魂和诅咒,从而克制住它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