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踢中了胳膊,倒像踢中了一堵墙,尘土噗噗往下掉,裂纹从被踢中的地方喀嚓喀嚓蔓延,尘灰弥漫,整支胳膊掉了下来。
那个人停在原地,还维持着举起枪的姿势。
脑袋一点点扭转,转到后面,“看向”跳到他身后的姜遗光。
其他“人”一击不中,也和它一般顿在原地,头颅转动,似乎在搜寻逃脱的敌人。
姜遗光没有跑远,很快被它们看见。
脑袋先动,身体再跟着动弹。每动一下都簌簌掉灰,让人担忧再走两步就会变成一堆土。
姜遗光一直注视着它们。
沾灰没有表情的脸,表面涂的漆有点斑驳,僵硬呈整片的头发,不会眨动也没有一丝生气的眼睛……
这些东西不是人,是俑。
再怎么暗蒙坚和其他人也都看清了,心中惊涛浪涌难以言表。不知是哪个没忍住,失声叫破了它们的身份——
“是秦俑?!”
相传当年秦皇命李斯建骊山陵墓,原本欲以活人将士陪葬,生生世世守皇陵。
后来有方士进言,道以活人陪葬,普通人的魂灵终将散去,无法生生世世驻守,不如用土铸成与活人无异的俑。
人会死亡,灵魂会消散,时移世易,一切都会消亡。唯有土地不会变,那方术相信,用土制成的俑自然也拥有了与大地一样亘古不变的能力。
一是为了永恒,二则,将活人陪葬,大秦就少了许多将士,无异于自毁前程,所以秦皇也同意了这个请求。
命工匠以陶土制俑,和人等高,彩漆绘之,和活人一般栩栩如生,威武不凡,而后随骊山地宫一起长眠与地下。
现在,又到了他们面前。
当着他们的面,这群秦俑身上起初和活人无异的鲜妍色彩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好像一个人被涂上灰土,动一动就往下掉渣,可它们仍在活动,千年万年,镇守在帝皇身边,除去一切闯入者。
轰隆隆的脚步声往说话人那个方向走去,地面震颤不已。说话那人赶紧跑了,可到处都是秦俑,他能跑到哪儿去?
很快又被围堵在墙角,长枪一圈高举,用力刺下——
蒙坚当先骂道:“知道也别说出来!把灯吹熄了!”他自己反而出了声,叫那些秦俑再次纷纷转头,向他看来,步子一转,又向他走去。
那人趁机溜了,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蒙坚把敌人引走,自己不由得暗骂一声,把蒋大夫推给身后一个士兵示意他带上人赶紧跑,自己特地把步子踩重往宫门口跑去,姜遗光也冲向仍有源源不断秦俑蜂拥而出的大门。
他们目的非常明确,不论如何也要进去看看。
秦俑们紧追不舍。
它们的动作看上去很迟缓又慢腾腾的,却并不真的慢,很快就赶上了几人,再次举枪劈下。整齐划一的一招一式皆带着杀气腾腾的意味。看着好躲,不难,可一旦被击中一点——
地上碎裂的砖石就是前车之鉴。
门口也堵着一大批往外出的秦俑,一进一出下,两方堵在一起,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一部分散开以免堵塞,另一部分调转方向继续追逐。就像有人无形中指挥着他们一般。
姜遗光闯入了大门,蒙坚紧随其后!
入目就是一片黑暗,紧接着灯火在他们面前次第亮起,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由近及远点燃了灯,一路从正殿到两侧偏殿都亮起来了。
是一座充斥着先秦风格的古老宫殿,可门窗上的新漆,整齐地砖、乌木长案、四处垂下的新帘、围在殿边的兵马俑……这仿佛还是一座新建不久的宫殿,就连墙上还挂着颜色鲜亮的织画。
更让蒙坚惊奇的事还在后面。
一见着光,殿中一切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就像刚才那群秦俑一样褪去色泽,飞快地灰败下去。
这座宫殿就好似在他们面前瞬息中便度过了千年光阴,几如一个初生婴儿,刚落地就变成了行将就木的老人,正迎来自己必将面对的消亡的结局。
蒙坚不免在心里暗骂一声糟糕。他虽然进了地宫,但并没有要破坏这里的意思,相反,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让他对这座骊山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憧憬。
大秦帝威不容亵渎,不允许有任何人破坏。
一声战马嘶鸣。
坐在马车后的秦俑挥鞭一指,战马昂头嘶叫,扬蹄向二人直冲撞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