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井中异响, 需禀报方丈。若见井盖打开,需立刻回到厢房倒出所有水。
那么……如果不进入厢房又会如何?禀明方丈?方丈又在何处?禀明他有什么用?他会做什么?
他眼里水井异动,寺中僧人香客奔走。那秦谨玉眼里又是什么样?一切如常么?
想到这点姜遗光就决定赌一赌,不回去, 看一眼那个提醒他的僧人后说:“多谢师兄提醒, 我这就回去。”说罢, 不管地上的绳子,转身往外跑。
那僧人松了口气。
姜遗光跑出没两步就一拐,贴着墙边等了一会儿, 那僧人并没有跟着跑出来,他扶着门框往里看,只见到那僧人匆忙拐进这座小院堂屋的背影。
姜遗光记得这个僧人,他明明也住在僧房里,现在不仅不躲反而从外边往这间院子里跑也就罢了, 还进堂屋?他想要找什么?
井边的秦谨玉依旧没动。
姜遗光看不见她,但能看见她背上的女子腰后弓得更下,几乎向后翻折弯成了一把镰刀。可想而知,秦谨玉本人一定把腰弯得更下, 甚至半个身子都要探进去了。恐怕井底有东西吸引着她。
他在拉回秦谨玉和去追那个僧人之间犹豫一瞬, 还是贴着墙边尽量远离那口井跟着那僧人的脚步追了上去,无声地跟上二楼, 听到那僧人略有些急促的步伐在二楼某间房门外停下,敲门,门开, 行礼。
“方丈, 底下……”他边说边踏进门去,反手带上门, 说话声就被隔在了门内。
姜遗光侧耳贴着墙。他一直困在地底不曾医治,耳朵现在还没好全,即便贴着墙听也只能听到两人隐约的说话声,却听不到在说什么。
没多久,门又打开。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出来,脚步在地面拖沓长音,及至楼梯口,前方老者停下脚步,疑惑地向左侧看了看……
空无一人的长廊,没有人。
“方丈?”年轻僧人催促。
方丈收回视线,搀着梨木拐杖慢慢踏下阶梯。
他已十分苍老,步履蹒跚,每走一步就要发出浓重呼哧带喘和咳嗽声,好像马上就要喘不过气来似的,让人听着十分难受。
等他们下去后,姜遗光的身形才从左侧走廊最尾房间的门洞里出来——他刚才一直贴着门板以免被发现。
眼看他们要下楼了,姜遗光转头往栏杆上一撑翻个身就轻悄悄跳下去,稳稳当当落在地上,脚尖一点,身形疾冲向前直直往井边奔去。
“秦姑娘!”他低声叫对方。
秦谨玉一声不吭,背上女子后仰到几乎对折,漆黑长发垂到了井沿内。
姜遗光算好了时间。
在方丈踏下楼梯迈出门的同时,来到秦谨玉身后沿着绳索用力拽下,抬脚在她踮起脚尖的足踝处一踢——他触碰不到秦谨玉,但能触碰到她背上的女子。
后仰折身的女子手腕被拽动,足上麻筋被踢中却丝毫不见抖动。但她也被后者顺势用绳捆了一圈疾疾后退,几乎是转瞬间,姜遗光就抓着她的肩头从井边奔到了院门口。
方丈只觉一阵风从自己面前呼地刮过,他的声音传来:“你……你们在做……什么?”
他看起来已经很老很老了,如同一块马上就要化为飞灰的腐朽老木,从脸上到脖子全是细细密密的皱纹,说一句话就要咳大半句。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井底发出的异动、颤动的地面、似乎随时都能冒出猛兽的井口就像得到了安抚一般,奇妙地慢慢平静下来。
姜遗光这才把“秦谨玉”放下。后者维持着僵硬的下桥动作,好半天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不必别人扶,自个儿慢慢挺直了腰身。
姜遗光就知道,真正的秦谨玉醒了,低声道:“别说话。”说罢转而对方丈行礼道歉,“弟子经过,扰了方丈清静。”
方丈没说话,旁边原来让他离开的那人也没说话,一时间,小院里十分寂静。
姜遗光暗暗绷紧心弦,随时准备离开。
秦谨玉也大气不敢出,慢慢后退,借着姜遗光身形掩饰悄悄退到了门槛外。
她眼里的世界……又不一样。
门口站着两个僧人,一为慈眉善目的老僧,另一个背对着,看上去正值壮年。老僧眉毛胡子都白了,披着正红袈裟,他看上去就像民间最和善不过的老人家,可秦谨玉瞄一眼他那张带着笑的脸都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
这个恐怕就是方丈了吧?
秦谨玉想起寺规,暗叹寺规实在恶毒。一边要人不能接近水井,一边又要人听见异响立刻禀明方丈。可方丈就住在有水井的院子里,怎么可能不接近?这不是让人送死吗?
话说回来,姜遗光为了把自己带走,靠近了水井,会不会发生什么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