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敛终于忍不住要回去找文霁月时,鱼梆敲响了。
原先高高兴兴四散在庙里的香客们皆循声往斋堂去。顾敛也见到了人群中,和其他香客们没有任何区别的蒋标和姚文衷。
一愣神的功夫,姚文衷快步来到他们近前
斋堂之中,寂静庄严。
众香客安静沉默用饭,举止虔诚。一众人之中,唯有秦谨玉格外不安,跟座椅底下长了钉子似的扎得两眼泪汪汪,但她还知道这里不能发出声音,否则早就哭出来了。
范世湘沉默地吃饭、挟菜,不发一言,任由对方拽着自己衣袖又突然松开,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秦谨玉垂着头收回手,深吸口气,不让自己露出讶异的之色。
就在刚才……那么一瞬间,醍醐灌顶一般,她忽然头脑为之一清,刚才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的恐惧江海也消失了大半,只留下心头些微的惊惧。
她想起了一切,也没有漏掉自己前几日非常不正常的惶恐害怕——说实话她现在都奇怪,她怎么会怕成那样?
现在她虽然依旧很害怕,可到底还是能留有几分神智,没有害怕到原来那样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地步。
再一想,其他人分明也很不对劲!
秦谨玉缓过神来后就加快了速度,飞快环视一圈周围。她看见了已经变得和其他香客无异的蒋标和姚文衷,顾敛与范世湘就在身边,而文霁月……却不知去了何处。
她去追那个名叫拾明的小师父,到现在都没回来。
想到这儿秦谨玉就不免惶恐,但她明白自己的惶恐是有问题的,便竭力让自己去想一些杂事,回想镜外自己的家人亲友,已逝去的祖母的音容笑貌,总算驱散了一些恐惧。
吃着吃着,忽地,秦谨玉只觉神智一清,仿佛回到了什么也没发生时的状态。
僧房内,姜遗光依旧没有离开。
依葫芦画瓢,他鉴别出了另两个入镜人房间里仅剩的灯盏。
顾公子自己丢了一盏,他房里现在只剩下一盏灯,想来也是被蒋标他们拿走的。
范姑娘好些,房里还剩两盏,少去的那盏恐怕也是被拿走了。其中一盏灯蜡还烧得只剩一半。
姜遗光拿走了她剩余那盏灯,放在秦谨玉房里点燃。
三盏灯齐齐燃烧,于阴冷幽暗房内散发出温暖昏黄的光,照着他那张可怖阴森的脸。
如果他的猜想没错,现在,那位秦姑娘应当恢复了神智。
他必须找一个帮手,就像曾经的李芥那样。
范姑娘看不出什么来,比其他人要稍差一些。文姑娘已经死了。而三名男子中,两个已经真正变成香客的不作考虑,顾公子……姜遗光忆起自己见过他背上的红衣倒影。
只剩下秦姑娘。
午时的钟声早在一刻钟前就敲响了,他没有回去,而是直接坐在文霁月房里等待。
不多时,果然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秦谨玉步履匆匆,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闯进了文霁月的房间——
她差点叫出声来,被坐在屋里的拾明冷眼一扫,惊在原地。
“噤声,把门关上,我有事和你说。”姜遗光似乎知道她会来,吩咐道。
秦谨玉意识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对方似乎做了什么,她本就怀疑拾明,可对方明目张胆地表露出自己异样后,她反而……不知该怎么做了。
犹豫片刻,顾敛的声音传来,秦谨玉连忙对外喊一声说自己没事,鬼使神差地,她真的听从拾明所说,将门关上,来到他对面。
门关上后,室内更昏暗,他那张可怕诡异的脸犹如苍白的幽灵,看得秦谨玉有点发毛。
秦谨玉冷静的也快,没有坐下,而是靠在门边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拾明脸色不变,说出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答案:“和你们一样的,入镜人。”最后三个字轻得很,却清清楚楚传进她耳朵里。
“你……”
“我入镜时隐瞒了身份,还请秦姑娘见谅。”
秦谨玉捂着心口,久久说不出话来,关于拾明和其他僧人相比之下的特殊之处也在此刻有了解释。
“那……那你为什么一开始要让我们住这里?又为什么提醒我们捐香油钱?”
“我也不知为什么,总之,一进入这座寺庙,我们都失去了一些神智。”拾明看着她,那张脸依旧可怕,可他的眼神粲然有神,诚恳真挚,不似作伪。
“不论你信不信,我没有想害你们。大家都是入镜人,只有找到幕后真相才能离开,我何必隐瞒?”
秦谨玉道:“可你一开始就隐瞒了身份!”
拾明反问:“若你是我,你会说吗?”
秦谨玉哑口无言,转问:“那你为何突然和我说起……等等!你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否则她怎么会突然恢复理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