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房的人趁乱跑出来, 换来越来越多人往灵堂里挤。
灵堂内外界限分明。外面聚过来不少白衣宾客,扎白巾裹素衣,眼睛发红发亮,拼命探头往里看, 活像一只只关在笼子里伸头向外看的鹅。
里面一片混乱, 陆家人、陆家的下人们和来闹事的老家亲戚毫不顾忌厮打成一团, 哭嚎惨叫怒骂不止,地上淌了不知道是谁的血,随时都有人倒下, 不知是死是活。
姑娘们全都静悄悄蜷缩在角落里,她们面前倒了不止一个人。可剩下的人都在发疯一样继续追砍,没有人停止,连劝架也没有。
她们想溜出去,可门口被人看着, 外面又一群人眼睛发亮伸长脖子往里看热闹,有一个眼看着要溜出去了,被外面不知哪只手一推又给推了回来,里面一把刀差点砍在她脸上。
一门之隔, 外面的人袖手看热闹, 里面的人则近乎陷入了癫狂,胡乱追砍。孟豫被追得最厉害, 他手里杀的人也最多。
三夫人一直被他紧紧护在怀里,他很努力地想把三夫人推出去,让小厮们带她去看大夫。她身上在流血!再不上药会死的!可他一直被围追堵截, 就是出不去!这让他更加气急。
李芥和杨振松两个人都缩了, 没有帮忙,眼睁睁看着他困兽般厮斗。
李芥心里还在怪他呢, 要不是他突然出手,这群人也不会被卷进来发疯。事情到这一步就像山崩时从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一样,不是那么轻易能制止的。
可是,扪心自问……他似乎也把大夫人当做了自己母亲。若他看见大夫人受辱,恐怕也是忍不得的……不对,都是假的。
李芥拽着大夫人像鱼一样滑溜地在癫狂躁动的人群中穿行,好不容易挤到了灵堂边,就要把发鬓都乱了的大夫人带出去,可大夫人身后不知哪个伸出了手要把她推回去。情急之中,李芥反手捉住那人手腕一扭,重重一推,将看热闹的老人径直推倒在地,才拉大夫人出来。
刚巧身边被踢过来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女孩,李芥顺手把她也扯过来,有点粗鲁地扯起身拍拍灰,往大夫人身边一塞,辨认了一下:“……十四妹,劳烦你照顾好伯母。”
十四娘抬头看他一眼,闷闷应一声。李芥已经挤到了前头开路,大声呵斥并伸手推开围堵过来的客人们。有他在,大夫人和十四娘连同跟在后面的几个姑娘才好不容易逃出来,衣裳鞋子头发都乱糟糟,没有大夫人命令她们不敢回去,只能小心地围成一圈,相互整理衣裳,拢好头发,后又心有余悸地往回看。
灵堂里只剩下二少爷和三少爷了,三少爷在发疯,三老爷三夫人挤做一团,二少爷和二老爷二夫人都聚在角落里,三两个护卫挡在身前,如同洪水中扒住树木不撒手的人似的努力不掺和进去。
李芥微微眯起眼。
孟豫的行径很不对劲,他虽有些冲动,可不至于变成这样,他要是真一直这么蛮冲直撞,根本活不到现在。
是谁对他做了手脚?
李芥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大少爷没有进去帮忙的意思,跟着出来的几位姑娘看着焦急,却也不敢提请求。
人群中,孟豫将刀刺进一个人眼眶,那人惨叫一声捂住眼睛,血仍旧止不住地从手指缝里飙溅出来。
混乱之中,他又看到了那扇门。
那扇门静悄悄立在那里,周围似乎没人发现。
不一样的是,这一回,门离他很近很近。而且……门打开了。
孟豫想都没想,直直冲向正好站在门口、仗着自己长辈身份对他指指点点扬言要把他送到官府、还要让三老爷休妻的某个人身上。
那个人被他一撞,跌倒在大门前。
门里伸出一只苍白的小手,将他拉了进去。
那扇门又打开了一点,门缝中没有一点光亮,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可孟豫十分确定,刚才自己见到了门缝里伸出的手!
可是!没有人发现!
那个人丢进门里后死了也没人发现!
孟豫来劲了,把还要扑上来的人一个接一个往门边撞去。不一会儿,门里伸出的手,就拉入了五六人。
门始终静悄悄立在那儿,深邃的黑暗,无声无息。
灵堂里捣乱的人少了五六个后非常明显,等领头那个中年男人也被推进门后,整间灵堂都安静了不少。
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方才发热的头脑被风一吹,渐渐冷静下来。
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地上这么多血?怎么还有死人?他们过来闹事就是为了要点钱,怎么还打死人了?
蜷缩在角落的一个姑娘一直捂住耳朵不敢睁眼,她听动静小了,好不容易睁开眼,入目便是近在咫尺的死不瞑目的面庞,吓得她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往外跑,十四娘站在门口伸手便揽住她,温声安抚。
“结束了么?”
李芥跟宾客们站在一起,活像看戏似的望着灵堂里的闹剧。正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李芥回头看去,就见姜遗光手里提了一小桶东西站在他身后。
李芥闻了闻:“火油?”
姜遗光嗯一声:“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在这闹事。”
不过奇怪的是,他去取火油也不过用了半刻钟不到,怎么回来以后这群人就安静了?
李芥奇怪道:“本就没多大事,你何必提火油来,这些人不过是要钱,拿钱打发他们走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