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遗光在心中默默算时间,约摸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地方,他下车后,看见了熟悉的码头。
黑漆漆一片剪影,陆续点起几十根火把,亮堂堂。先后到来的十几位入镜人各自从马车上下来,彼此互相张望,还没等他们互相客套,就被近卫们匆匆忙忙领进去。
江边停了两艘船,都点了灯,在黑洞洞夜空里投下点明亮灯火来,照亮了守在码头边沉默以待的近卫们。
“快走吧,别耽误时间,船上东西都有。”领他们走的人催促道。
好在这时节从北往南下顺风,不几日就能到江南。
一群人什么都没带,知事况紧急,没抱怨,依次上了船,姜遗光也被指引着上了其中一条。
他乘的那艘比前面那艘大得多,摆在后头,眼见着前面那条船的光渐渐消失了,他所在的船只才渐渐发动,同样往黑得不见五指的夜色中驶去。
船上自然有近卫,都不必他们问,那近卫已经挑着能说的回答了。
“从倭国传来的长眠诅咒没止住,一些流窜到了两广地,那里已经有五六座城的人陷入了长眠,昏睡不醒,你们前头那条船就是去两广的……”紧接着,他便详细解释了什么是长眠诅咒,以及需要注意哪些事儿。
“至于咱这条船,那是去往倭国,将源头诅咒掐灭,否则,只要他们还有人在,我们就不得安生。”近卫轻描淡写,说出这句话,船上一众入镜人却几乎都傻眼了。
去倭国??
这,这……
姜遗光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表示出惊诧,他心里却在想另一个问题,海津镇离两广何其遥远,怎么还会直接流传到两广一带去?
若说是扩散,那也是往四周一并扩散,按照这速度早就该到京城了,可北边没有,张淮溪日日出去参加文会、打听消息,也没听见人说起过。为什么偏偏直接到了两广?
再想起两广之地今年的大旱灾,他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什么,可那点感觉模模糊糊的,不能确定。
总归人已经在船上,即便他们闹也闹不出什么来,想明白后,那近卫又哄他们,道这一次去倭国,路途遥远又艰辛,回去后陛下一定会好好赏赐他们。那些人才勉强安静下,各自悄声低语。
来都来了,还能怎样?跳船游回去?再说,陛下要他们来,他们还能拒绝不成?
只是……他们谁也没离开过大梁,骤然间要离开国土去另一个地方,难免心生畏缩。
姜遗光悄悄数着人。
大概来了二十几个,可能还有些在屋里没出来。或许也不止他们这一艘船。看来这一回……是真要去倭国一趟了。
船只上的灯光映照在黑漆漆水面上,像一只又一只亮起的眼睛,晃得人眼晕。姜遗光伏在栏杆边,低头往下看这船浸在水中的水线,发觉这船吃水不深,估计也不像近卫说的那般带够了东西,应当是还要去其他地方添些补给。
或许,会再换几条船也说不定。
海上风险大,要是这艘船出了什么问题,那就是一下子损失了二十多个入镜人,风险太大了。
众人来时是深夜,现在这天也黑得跟墨似的,江水黑天笼成一片黑暗,唯有船上亮着灯光耀眼又微弱。
天上星子闪烁,依稀能从天象中辨认出这条船正往北去。
姜遗光收回抬头看的视线,跟在近卫身后选了房间,不一会儿,有人提了热水来供他擦洗。
洗漱罢,姜遗光重新脱衣躺在床上,水面晃晃悠悠,不知不觉间,他便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外面已经有了喧闹声。
姜遗光已经习惯了乘船,出门时,却见有人伏在栏杆边捂着肚子吐,一脸苍白。他身边有仆从倒了热茶,劝他多喝些。
他看了一眼,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上前安慰,而是同样来到栏杆边,往行进的方向前头看,站着,一动不动。
太阳慢慢露出个角来,却也只露了一个角,天空云朵一重接一重往下盖,阴阴沉沉的,却又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除了那个晕船的人以外,其他大多数人还好些。看那人吐得实在厉害,劝他回去休息,那人却摇摇头,道自己即便休息也睡不着,还不如起来吹吹风。
姜遗光不主动和那些人说话,船上其他人却无聊,见他自己在角落,有人上前来。他新认识了些入镜人,各自通了姓名,报出年龄排过序,毫无疑义,他又是最小的那个。
吃过早饭后,昨晚和他们说情况的那名近卫又来了。
他看着和普通的船夫没什么两样,穿着藏蓝色短打,一脸憨厚,可眼中精光不容小觑。
“船上东西少,等会儿我们便到前面的高句丽补些东西。不必下船,高句丽没什么可看的,不过要是在船上实在闷的话,下船走走也可以,只是要尽早回来……”
“之后再去倭国,诸位放心,不光是我们去,在我们后面还会有一些人来,陛下也派了兵,总不会叫我们在倭国吃亏……”
“等诅咒的源头找到,消灭了,咱就能回去了……”
他说完后,就有人问:“杨统领能不能再说说倭国的情况?咱们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怎么做才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