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整个人都被那片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
九公子在门外轻声叫他,无人回应。
“现在怎么办?要进去吗?”黎三娘低声问。
九公子心一横:“当然要进!”
不说别的,山海镜绝不能流落外人之手。
他疑心自己刚才并没有把诡异全部收走,便又在掌心扣上镜子,试探着伸手进去。
孰料,他刚把手伸进那门洞内,就有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狠狠一拽,迅速将他整个人拖了进去。
黎三娘吓了一跳,不过,里面很快传来九公子的声音:“没事儿,是洛妄干的,他还活着。”
九公子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黎三娘也跟着用镜子照了照,确信他没事,这才跟着同样弓身爬进去。
门洞只有半人高,进去后反而是一间高度正常的屋子,只比寻常屋子窄小低矮些,让人很不舒服,站在里面有种受拘束感。
黎三娘吹亮了火折子,幽幽火光照亮下,小房间内的布景叫他们三人都吓了一大跳。
这间狭小的房间竟布置的跟一座喜堂也似。
铺天盖地的红,红色地毯,红色帷幔垂帘,大红色龙凤双烛,红色的神龛,神龛上摆着牌位,桌上面供奉了新鲜的水果和花儿。
神龛下,并排放着一对高高的木质椅,那是供新人二拜高堂时,二位高堂所居位。只是那对木椅上也显而易见地没有人。
新人却就摆在二位“高堂”的前端。
穿了大红喜服的一对新人,站在蒲团前一动不动。
新娘看上去不像新娘,它过于高大了,套着红喜服的身躯格外平滑圆润,没有一点起伏,唯有盖着红盖头的脑袋现出了些凤冠的弧度。
新郎也套着喜服。
它的身躯同样不似男子,从脖子以下平滑地包进红布料中,苍白的脖子比常人都长一些,看上去很是怪异。他背对着三人,头顶带着新郎官儿的赤色纱帽。
只是……房间的主人丁阿婆却不在。
“装神弄鬼……”九公子觉得眼前情形古怪诡异得紧,他好歹也经历过不少死劫,见过比这更恐怖更血腥的事儿,大步上前去,来到新郎面前。
他的嘴唇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这新郎官儿在笑。
他终于明白了新郎不动弹,不说话的原因。
也终于明白了这对新人的身子为什么如此古怪。
因为它们是一对花瓶……
白瓷花瓶套着喜服,后领环一圈,从后头看不出,从前面领口交叉处才能发觉从里延伸处的带花纹的瓷片。
而花瓶顶端,顶着一颗年轻男人的头——他还在笑。
脸很白,眼睛很黑,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光看脸,真像个即将成婚的新郎官——如果他不是用那种偏执扭曲到可怕的眼神盯着九公子的话。
新郎是这副模样,新娘是什么样子可想而知。九公子根本不想去掀开红盖头去分辨个清楚。
“花瓶姑娘……”为什么又是花瓶姑娘?
丁阿婆和花瓶姑娘是什么关系?
黎三娘环视了一圈,又在房间各处蹲下去敲了敲,确定没有其他暗室,不禁更加疑惑。
丁阿婆去哪儿了?
她的目光移向那位盖着红盖头,一动不动的新娘上。
洛妄仍旧在地面哆嗦着,忽然间,他一跃而起,死死地抓着九公子的手,浑身不断颤抖。他口中发出些意味不明的赫赫声,浑身上下抖得厉害,抓这九公子的劲儿也大得让后者生疼,想甩开他,一时半会儿却根本甩不掉。
就着火折子亮起的幽幽火光,已经能看到洛妄两眼都翻了白,浑身肢体不断抽搐。
屋内没有点着的龙凤双烛,四处挂着的大红绸布和同样身着大红的一对一动不动的新人,本该热闹又温馨的一幕,却无端叫人心里发毛。
“他果然中邪了,这诡异当真厉害。”黎三娘道,“我的没有,你的刚才有了吗?”
她在以暗语问九公子刚才是否感觉到山海镜收了鬼魂。一般来说,收鬼后,能感觉到镜面有一瞬间的发烫。可黎三娘刚才没感觉到。
九公子:“我的也没有。”他手里使了点巧劲儿,用力挣脱洛妄。
洛妄便再度跌跌撞撞软倒在地,不动了,偶尔抽搐两下,目光涣散。
他已经翻白的眼睛正死死地往上看,涣散瞳仁渐渐凝聚。慢慢地,他一点点瞪大了眼睛。
就好像……上面有什么东西似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