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遗光静静躺在床上,半晌,合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有人敲他窗户。
姜遗光坐起身,掀开床帘看去。
敲窗的是个女子,露了大半张脸出来,瓮声瓮气道:“你房里煎了什么药?太熏人了,熏得我家小姐不舒服。”
姜遗光静静地看着对方,没说话,良久,他把床帘一拉,重新躺倒下去,盯着床帐发呆。
那女子急了,又敲几下窗户:“你房里药味太浓了,熏得我家小姐身子不适。你快点把药喝了,那火炉叫小二拿下去。”
姜遗光翻个身,不理她。
女子见姜遗光没有动静,气狠狠地用力一拍窗:“你喝不喝?你不喝信不信我进来把东西给你砸了?”
姜遗光依旧没说话,手里已经取出来一面冰凉的小镜子,放在枕边。
他的客房在三楼,窗边临了一条街,那女子又是怎么探头到窗口的?
那女子敲了一阵,气闷不已,恰巧这时房门也被敲响了,女子顿时如一缕青烟般消散。
门外传来店里小二的声音:“客人,我家大娘子让我给你送茶点来。”
姜遗光早已合上了眼睛,无所谓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轻轻合上,又低又轻的脚步声从外走近来,小二把托盘放在了桌上:“我放这儿了?”
姜遗光闭着眼,嗯一声:“多谢。”
他很少生病,对这种感觉格外陌生,身上失了力气,又热又冷,闷得厉害,困倦,可又睡不着。
他等了好一会儿,那店小二却没走,反而更加轻手轻脚地凑了过来。
姜遗光动了动,摸上枕头底下的针线包,一句话没说,放平了呼吸。
小二掀开了床帘,问他:“客人,你喜欢吃什么样的茶点?”
姜遗光睁开眼,正对上那小二放大的、俯身问候的笑脸,探着头,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唇角扬得老高,那双眼里却毫无笑意。
“客人,您想吃什么茶点?”他又问了一遍。
姜遗光不答,他便伸出手去,把放在床边架上水盆里的毛巾拧干,叠几叠,轻柔地盖在少年额头上。
他分明是个男人,动作却带了些女子的柔媚之态。但那小二更怪异之处在于,他身上穿的衣裳,是反着的。
衣领交衽、腰间系带,全都扎在了后面,乍一看,还叫人以为他的头被人拧了过来,可是看他手脚好好的,就知他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衣裳正反背过了穿。
姜遗光没说话,拿起镜就往他脸上照,好一会儿,才放下镜子。
小二睁开眼睛,还在纳闷自己怎么跑到客人房里来了,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竟然诡异地反着穿衣裳,顿时惊骇地大叫一声,连告罪也忘了,冲出房门去。
姜遗光这才坐起身,手帕重新扔回水盆里。
白净的布帕丢进去,渗开一点绿色的东西。凑进去细细闻,还能闻到湖底水腥味儿,和水底藻类的气味。
像是水底石头上长的苔。
姜遗光把门重新关上,折返回床边,慢慢地,闭着眼睡着了。
……
每年的龙舟赛,当地知府、县令老爷都是要观赏的。有些官老爷一时兴起,还能给夺标的船队好些打赏。
除此外,不少文人书生也爱去,要是借此机会作出一两首诗能得了大儒们青眼,或得官爷们指点,岂不更妙?
即便没有,在这时日邀同伴一同观看,或是吟诗作对,或是联句、作话、制谱,都是一桩美事。
还有人惦记着昨晚的毓秀姑娘,但更多人已把她抛在了脑后,只兴奋地讨论今日这些船队有哪支最可能夺标。
岸边终点处,竹竿上的锦标鲜艳飘扬,只待有人将它夺下。
望江楼最高处,房间里坐了好几人,正是一众学子们热切的目标——
“仲先,这回可是老夫赢了。”已生鹤发的白冠文笑呵呵拣子。
棋盘上,黑白子胜负分明。
输了的那人正是本地县令,摇头笑道:“是小官棋艺不精。”他望一眼窗外,指指那在岸边蓄势待发的二十八条龙舟,道,“今日龙舟赛事,好生热闹,先生可要去看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