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水匪。”兰姑惊道,“他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水匪已完全不像个人,乌糟糟长头发披散,凌乱不堪,瘦得可怕,皮肉都凹了下去,骨节诡异地凸起,落在一地柔软冰冷的尸体上时,还要仰头喃喃说话。
“月亮……月亮……”
干涩沙哑的声音,在暗室回荡。
“月亮!!”他忽地高叫起来。
九公子定睛看去,就着一点点光仔细打量,厌恶道:“不会错,他就是毕宿。”
他变成这样,谁知其他人会不会?
大堂内依旧寂静无声。
亮得过分的月光照进来,几人都小心地避开,看向外面甲板。
寂静得可怕,没有一点声响。
但这片寂静,只叫人觉得惶惶不安。越是静,越可怕。
“各自小心些,别被伤到。”九公子低声说。
话音未落,声音便滞了滞。
他们面前,薄纸糊的窗上,砰一声,猛地砸落下一道血手印。
血掌印下,连着人的肘。
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砰砰响,一道又一道血手印,不断砸在薄薄纸窗面。很快,就将原本一大片空白的窗纸染成一卷红梅图。
无法想象,外头到底有多少这东西。
兰姑脸色白了白,急切一握黎三娘的手:“小妹体弱,还望三娘等会儿能救我。三娘大恩大德,小妹没齿难忘。”
黎三娘只低声道:“放心,你既和我们全须全尾地出来,我也保管叫你不掉一根头发地回去。”
九公子和黎恪亦道不会抛下他。
唯独姜遗光没出声。
他向来不怎么说话,大伙儿都习惯了。兰姑心里好受些,至少姜遗光能毫不犹豫冲出来救她,可见实在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砰砰砰。
砰砰……
拍打声不断,一只只血手,不断拍门、拍窗,好似绝望之人的申冤。
“诸位,各自小心。我方才看过,这艘大船边上还有不少小船,足够五人乘坐,挑右边最近的……”
九公子定了个简单的策略,等会儿他们所有人都跳到船上去,砍断绳索后直接开走,再去寻他们原来在的大船,总得把山海镜拿回来。
那群东西不知会不会游水,他们只需划得快些,想必也能摆脱。
这时节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了,那些东西和他们只有一门之隔,很快就要进来。黎三娘和黎恪都答应下来,姜遗光没说话,大家都当他默认。
“走吧!”
九公子带着大伙儿往最边上一道门跑去,大步跑得衣袍翻飞,用力踢开门就冲了出去,可当他冲出去的那一瞬间,就愣在了原地。
甲板上和他们想象的情景不一样。
竟是空无一人的。
门板还在被敲响。
一道道血手印按在上面,可是……没有人。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人。
他们想象的一群血淋淋的尸体拍窗的情形根本就没有出现。
这反而更叫几人毛骨悚然起来。若是直白的一群死尸摆在眼前,还有迹可寻。可……根本看不见的东西,他们又该怎么防?
“快跑!别愣着。”九公子呆了一瞬就立刻继续跑,姜遗光步伐不停,隔着袖子拽着黎恪和兰姑,硬生生把他们拖到了船边。
他速度太快了,九公子反而慢了一截,三人到达船边后,挑了一艘最近的船。姜遗光把兰姑推给错后一步的黎三娘,抓着黎恪的肩,腿微微下蹲,如一只猎豹捕食前一般,猛地跳了出去。
他很轻,黎恪也不胖,稳稳当当落在小船上,小船晃荡两下,好悬没翻。姜遗光又一拉差点站不稳的黎恪,把他拉到一旁。很快,黎三娘带着兰姑也跳了下来。
“九公子!快!”
他们动作都很快,一上船立马让开位供后来人落脚。黎三娘仰头招呼九公子。
九公子站在小船边缘,斗笠边垂下的布料遮住了脸,叫大家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能看出来,他不知怎么的,站在船边一动不动。
“九公子?”黎三娘的声音大了些。
黎恪也跟着一道喊。
九公子依旧一动不动。
他本就穿着一身红袍,双手垂下,站在那儿,柔红色的风吹来,将他的袖袍吹起,整个人犹如一道红色的鬼魅。
“糟糕!”反而是九公子出事了。
黎三娘当机立断:“善多,他们俩就交给你了,我去把他带回来。”说罢,她从腰间摸出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手腕一抖,那银亮的软剑便绷直了,银光一闪而过,黎三娘斩断了小船和大船间牵连的粗麻绳。
紧接着,她便俯身借力,用力一蹬,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出去,落在九公子身边。
黎恪和姜遗光隔着袖子,一人一边摇船桨,将小船摇远了些,却又不至于叫他们跳不过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