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七秒,是谷梵与父母的相拥时长。
自幼时起,谷梵就对数字和色彩格外敏感。
许是上帝对他偏爱有加,把贴着‘智力’、‘相貌’、‘天赋’等瓶瓶罐罐一齐砸进熔炉,再将最终熬制出的魔法药水,给谷梵服下。
“记忆中,他们一共拥抱了我五次。”他面朝图画,好似正向其讲述他人的过往,“每次拥抱,持续的时间都很短暂。最短的一次,不超过三秒。”
壁灯映射出柔和的暖光,倾泻在谷梵侧脸,让他看上去如镜花水月般若即若离。
“母亲临走前,让我为她画一幅肖像画。”
弥留之际,已如风中残烛的张念瑾,顶着那形容枯槁的面庞冲谷梵微笑,乞求他为她作一幅画,一幅只属于她的画。
可漆黑断节的笔芯,已提前预示她的结局。
浑身上下插满导管、奄奄一息的病患,实在难以维持和蔼的姿态。画布上刚描摹出一个轮廓,尚未来得及填满艳丽的色彩,张念瑾便被永久地遗留在那一秒。
谷梵的时针,也随之停摆。
母亲病逝当晚,他滴水未进地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完成了那幅画作。位于正中央的张念瑾,笑得像一朵绽放于幽谷、崖壑的鲜花。
是谷梵用热泪,将其滋养长大。
可那朵花却像在谷梵心底扎了根,以痛苦为养分,进一步吸食他的血肉,让谷梵被长满倒刺的藤蔓缠身,生出血迹和疮痍。
“我曾想过把它给烧毁、丢弃,或是随母亲的遗体埋葬。”谷梵看向纸张左下角的灼痕和灰迹,“但都失败了。”
山穷水尽,谷梵再也寻不到柳暗花明。
高耸入云的山峦挡在前方,荆棘遍地的花丛追在身后,若想脱离桎梏,谷梵唯有用乱七八糟的涂痕,一点点、一层层地将张念瑾的笑容遮埋,直至土壤密不透风、花朵零落凋谢。
“如今看来,我却害它变得不伦不类。”
谷梵伸出右臂,指腹划蹭过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母亲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谷梵,你要开心’。可我好像,达不到她的期许。”
恍惚间,就连声音也融进灰暗的颜料里,“商渊,我不开心。”
绵密的酸胀感由心口向四肢百骸奔涌,泛滥成灾。
商渊错觉自己也变成了一幅画,任由谷梵拿着五颜六色的笔杆朝他挥舞,留下悲伤、无措的印迹。
他迫切地想要安慰对方,把黯淡无光的笔触如数覆盖。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来,哥哥抱一下。”向前迈进半步,商渊施加力度把人禁锢在臂弯中,温声哄道:“就抱六十秒,不要拒绝,也别推开。”
视野被卡其色的风衣侵占,逼迫谷梵把注意力转到商渊身上。
砰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