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晚的缱绻,他自然以为?两人之?间有了某种默契,他也不再逼着她?承诺什么,只是含笑问:“今天是腊月二十八,镇上要放花灯,城墙上还有烟花,你可要跟我一道儿?”
沈椿都没注意到他说什么,含含糊糊地?应了声,穿上鞋就急匆匆地?跑了。
一口气跑出了村口,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肩膀却垮了下来,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
谢钰这些日子一直逼得很紧,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她?更没法儿和他撇清干系了。
她?懊恼地?抱住脑袋。
正好隔壁村的里正来接她?,她?勉强收敛了一下心思,跟着里正去了隔壁村。
气候严寒,附近的三个村子有不少人出现了感冒发热的症状,沈椿作为?乡下唯一的大夫,难免四下忙碌起?来。
因为?今年得了寒症的人格外多,沈椿还专门写了信向周太医请教,不过周太医也忙着四下问诊,一时没顾得上给她?回话。
一忙活起?来,沈椿早把?谢钰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这一忙碌就到了深夜,喝完一盏热茶之?后,她?才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儿,她?索性撩开了手,披星戴月地?回了家?。
......
谁都能瞧出来,谢钰今日心情?颇好,看?人时眉眼含笑,迷倒了一片大姑娘小媳妇。
他甚至着意装扮了一番,选了她?素来喜欢的青碧色圆领袍,冰清玉润的色泽,衬得他更不似凡人了。
他早命长乐订了茶楼,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极有耐心,在最高处凭栏等着。
直等到茶楼关门,他被人请了出来,才轻轻拧了下眉,吩咐长乐:“你帮我看?看?,夫人现在走到哪儿了?”
长乐听到他的称呼,嘴唇抽了下,却不敢指出,骑上快马匆匆走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他才擦着汗回来:“夫人还在四处义诊呢,我没找着她?人。”
谢钰沉了沉心,又?等了一个多时辰。
街上寒风簌簌,渐渐带走他身上的温度。
直到花灯燃尽,烟火渐小,长街上只剩下了烟花燃烧之?后的硫磺气息,谢钰才终于按捺不住,生出了一丝恼意。
明明昨夜主动的是她?,今日一口应承看?烟花的也是她?,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她?又?爽约了?
她?怎能如此戏耍他?!
长乐瞧他眉心微动,似乎带了几分恼意,忙劝慰道:“夫人或许是忙忘了。”
他不免叹了声儿:“这事儿也怪,之?前在长安的时候,夫人邀您看?花灯赏烟花,您忙得失了约,如今您倒是有空了,夫人却来不了了。”
霎那?间,风烟俱净,谢钰哑然。
他眉间涌动的恼意瞬间散去,耸动的眉心平复,双眼被河面残灯照的恍惚,似乎有片水光一闪而过。
原来她?不是没来,而是早已经来过了。
“罢了,”他默了片刻,神?色渐渐颓然:“走吧。”
......
沈椿都快到家?了,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坏了!花灯!
她?答应了谢钰陪他去看?花灯!
她?看?了眼高悬的月亮,这个点儿了,烟花肯定是没有了,城门肯定都关了。
完了完了,谢钰指不定怎么发火儿呢。
沈椿捂着脑袋,头大如斗。
她?在原地?徘徊了会儿,才脚步沉重地?回了家?里。
她?的屋里点了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谁在里面。
沈椿犹豫半天,咬牙推开了门。
谢钰就在屋里,脸上却没有她?想象中的怒意,反而是低头给她?补着破了一块的桌角,神?色认真。
桌上还放着一盘韭菜炒鸡蛋,腾腾地?冒着热气。
沈椿有点走神?儿。
大部分时候,谢钰就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但?自从他来到乡下之?后,她?发现他也没那?么全知全能——他分不清小葱和韭菜,他没下过厨房,连锅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第一次见到农家?用粪肥浇菜的时候,他足有五天吃不下一口菜。
他并非完人,也有许多不知道不会做的事儿,这反而让他在她?心里多了些真切的实感。
他身上的这些缺憾,让她?终于在他面前找到了一点平等的感觉。
现在他不光能简单炒个鸡蛋,学会了缝衣服补麻袋补桌脚,沈椿记忆里那?个让她?冷漠强势无所不能的谢钰正在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活生生的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