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始至终, 谢钰都不曾想过拿她去和谢无忌做交易。
即便谢无忌要的不是她,而是跟他毫无关系的男女老少,谢钰也不会将无辜之人?卷入其?中——他又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救回吴阿双。
当沈椿告诉他愿意去和谢无忌换人?质的时候,谢钰甚至感觉到了一丝荒唐。
两人?曾是最亲夫妻, 也曾耳厮鬓磨, 亲密交缠, 沈椿却仿佛完全不了解他一般, 既不了解他的为人?, 也不了解他对她的在意。
反而是谢无忌,她明知?道他口蜜腹剑,编织谎言屡次欺骗她, 她却心甘情愿地上当,还跟他许下天涯海角的诺言。
他凭什么?!
谢钰在外听得?这一句, 胸腹之中怒火翻腾,简直想要冷笑了。
谢钰的剑尖上还沾着血,沈椿心头?一惊,甚至没顾得?上他说?什么,下意识地问:“谢无忌呢?”
谢钰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面无表情地道:“你的天涯海角方才跳下山崖了。”
即便沈椿不能答应和他在一起,那?毕竟也是她曾经喜欢过,在年少时陪伴过她的人?, 她当然不希望他就这么死了。
沈椿慌忙撩起车帘,向着山崖下急望过去。
谢钰那?张脸便如同在冰窖里冻过, 他一把?握住她手臂,强压着心绪, 冷冷道:“放心,他轻功了得?, 方才为了脱身,他沿着山壁一路跃了下去,我已经派人?去捉拿他了。”
沈椿身子一松,犹豫着问:“你捉拿他之后?,会怎么处置他?”
谢钰冷声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旁的不说?,沈椿在谢钰身边,远不及在谢无忌身边自在——反正谢钰肯定是不会像谢无忌一样惯着她的。
她如今很懂得?看人?脸色,被他冷着脸说?了一句,她就缩了缩脖子不敢开口了。
她这幅少言寡语的窝囊样子并不能让谢钰满意,他又不是没见过沈椿在谢无忌身边儿时什么模样——喜怒随心,言笑晏晏,绝不是眼下这幅情态。
谢钰带来的部?曲方才已经四散开来,这片空荡荡的林间就剩下两人?。
“方才我的问题你还不曾回答,”谢钰舌尖苦涩,慢慢道:“你当真要随他去天涯海角?你知?不知?道,他分明又在骗你!”
“我当然知?道!”她忍不住高声分辨了句,又咕哝道:“我又不傻,我也是骗他的。”
谢钰却不肯罢休,仍追问:“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他抿了抿唇,轻声道:“如果他方才真的放弃叛逃去突厥,答应带你远走高飞,你会和他走吗?”
和一个心里有她的人?过平淡日子,大概就是她心里最大的心愿了,只是谢无忌屡次骗她,俩人?就算在一起了,她只怕也会忍不住提防猜忌。
沈椿愣了下,一时没能作声。
这时候不说?话?就是默认,谢钰五脏犹如蚂蚁啃噬,冷声道:“就因为小时候短短几日的相处,你便爱慕他至此吗?哪怕他屡次骗你,你也无怨无悔?”
“当然不是!”
谢钰说?这话?好像她多轻贱似的,沈椿反驳道:“他那?时候不止对我好,他人?也好!”
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光没问题,沈春滔滔不绝地举了几个例子:“他很小的时候就能明是非,
断公理,他惩治过闹事走马的纨绔,他还上书平反过一桩冤假错案,还有还有,突厥人?嚣张跋扈,在长?安城里就敢欺辱官员妻子,是他帮着讨回了公道。”
啪嗒’一声,她眼泪滴在了绸裤上,很快汇聚成一滩深色痕迹,她语气苦涩:“好好的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谢钰面上渐渐浮现几许错愕,他凝神片刻,方才问:“这些事都是他告诉你的?”
沈椿胡乱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
谢钰手心竟出了层薄汗,静默片刻,他方才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些倾慕他吗?”
沈椿茫然片刻,才迟疑着点了点头?。
谢钰心脏快跳起来,他强按住心绪,面上沉静依旧:“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事儿都不是他做的,你会如何?”
沈椿瞪大眼睛。
谢钰并不是一个喜欢夸耀自身的人?,但此时,他桩桩件件地跟她交代了个清楚。
“我还记得?那?是中秋夜之后?,鲁国公家的幼子,静安侯的世子和谢家的一个旁支子在作业喝多了酒,便纵马在闹市伤人?,有的百姓被烈马踢得?筋断骨折,上前讨要说?法,反而被他们抽了几马鞭,又扔下大锭银子砸伤了几个百姓,我便在安居坊的咯咯出口都设置了绊马索...”
这些并不算什么私密的事儿,他禁不住想,他和昭昭已经成亲半年有余,但凡他平日多说?一些,也断不会给谢无忌可趁之机。
他事无巨细地说?完,手掌试探着搭在沈椿肩头:“昭昭,谢无忌他从一开始就在骗你,你和他本就是孽缘一场,和我回家,好吗?”
她和谢无忌的相识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沈椿还没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来,她双手抱住脑袋,根本无法分辨谢钰说?了什么,只能含含糊糊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