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王政十四年一月二十二日。
大秦,长安乡。
嬴政和嬴成蟜漫步于长安乡北侧的田间地头,看着正在向田间泼洒肥料的农人,脸上都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嬴成蟜略显自豪的说:“长安乡、蓝田县、杜县、蕞县等咸阳城周边地区的土质相仿。”
“所以弟准备今岁就开始以金汁治粪之术治田。”
“再结合长安犁、郑国渠之利,想来今岁长安乡周边的黔首能过上一个丰收年。”
“随着研判的范围越来越广,会有越来越多的黔首享受到金汁治粪的好处。”
“只要朝廷不大幅调整税赋,想来黔首便都能过上比往年更好的日子,家家都能多些余粮。”
“如此,也不枉我等的努力。”
当嬴成蟜看到农人们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看到孩子们那明显肥了一圈儿的脸颊,嬴成蟜才真正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吃饱饭,多是一件美事啊!
嬴政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善!甚善!”
“五年之内,大秦不会变更税赋。”
“五年之后,当根据彼时格局再定税赋,却也不会定下重税重赋。”
“黔首们这些年过的太苦了,乃兄不能刚见黔首们的粟缸里多了一层粟便将其攫于朝廷手中。”
而更让嬴政欣喜的,是嬴成蟜认为今年会是一个丰年。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今年没有天灾啊!
如无意外,大秦只要按部就班的发展,国力就能稳步提升!
嬴成蟜眉头一挑:“大兄这是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开始潜移默化的改变治民之策了?”
让黔首们不需要上战场也能吃饱饭,这可是和商君策背道而驰的思想!
嬴政笑着看向嬴成蟜:“昔弟谏兄曰:商君之策善于乱世,却不善于盛世。”
“当今天下仍处于乱世之中,但有王弟在,有诸位臣工在,盛世不会过于遥远。”
“乃兄也当为盛世思虑之。”
“且王弟勤勤恳恳的治金汁与豕,想来也非只是为粮仓满溢,更是为万民饱腹吧?”
嬴成蟜抚掌而笑:“若大秦黔首听闻此讯,必欢欣也!”
“若别国黔首听闻此讯,必心向大秦也!”
“弟,为大秦万民贺!”
“报!!!”嬴成蟜的笑声未落,一阵焦呼便撕破了田园的平静祥和。
嬴政豁然回首,便见皮管正领着一名候者策马狂奔而来。
于嬴政身前十丈翻身下马,皮管踉跄着冲到了嬴政面前,目光却是看向嬴成蟜。
嬴政毫不犹豫道:“天下之事,无不可对王弟言。”
“说!”
皮管这才肃声开口:“一月八日,赵左师触龙身死!”
“一月十三日,赵国大兴兵!”
“驻赵行人推算,赵国此番至少要征兵五十万人!”
“更具体的消息,驻赵行人仍在打探。”
嬴政瞳孔猛然一凝:“赵左师身死!”
“怎么死的?”
随皮管一同前来的那名候者赶忙道:“据我部驻赵候者探查。”
“秦王政十四年一月五日,赵王论公子嘉之罪、并将公子嘉投入狱中。”
“一月六日,赵王大肆搜捕赵国秩千石以上之官吏共五十一人,并将其尽数投入狱中。”
“一月八日,赵左师触龙于龙台宫外叩门求见赵王迁,及夜,乃入。”
“一月九日晨,赵左师触龙尸首现于龙台宫门口,至死依旧面向宫中而跪。”
“据候者打探,一月八日夜,赵春平君将浑身湿透的赵左师放在了宫门口,并严令卫兵不准臂助。”
“赵左师触龙乃是被冻毙于风雪!”
听完候者的话语,嬴政沉默十余息后,方才慨然悲叹:“噫吁嚱!”
“惜哉!悲哉!痛哉!”
“何其壮哉!”
“能有如此忠臣,此实为赵之幸也!”
虽然嬴政和触龙分属两国,都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
但当嬴政听到了触龙的死讯,却还是忍不住扼腕叹息。
遗憾,惋惜,而又敬佩!
嬴成蟜更是痛心的说:“彼其娘之,赵王那倒霉孩子真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啊。”
“触龙这等当世大才,他都说杀就杀?”
“他赵国容不下触龙,我大秦容得下啊!”
“本君之前还想着请触龙来游说大兄多休息少工作呢!”
“结果,竟是被冻毙于龙台宫内!”
“赵王他晚上可还能安寝乎!”
自从四年前触龙担任李牧所部的粮草押解官起,嬴成蟜便有心与触龙见上一面。
嬴成蟜不只是想见见这位如同燕国将渠一般能让各国所有人信任的人物究竟是何等风采。
也想亲眼见见这位造就了《触龙说赵太后》这章名篇,让两千年后无数学子熟读并背诵全文的左师触龙究竟有多能言善辩。
结果,嬴成蟜还没来得及与触龙见上一面,这位会被很多明君当成宝贝的人杰,竟然就如同一条野狗般死在了龙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