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月八日。
梧宫。
齐王建立于高台之上,厉声喝骂:“派遣族人于军中放印子钱!”
“私自加税!”
“售出田亩之后却不足额交付!”
“趁着将士们在外引诱其居家的妻子父母赌财买物大肆花销!”
“更有甚者,甚至直接截取了将士们给家中寄回的钱财!”
齐王建一脚踹倒了装载着各项证据的木箱。
箱子里的竹简顺着阶梯洒落一地,也衬得齐王建的声音愈发愤怒:“那可都是前线将士们拿命换回来的钱!”
“是他们的血汗钱!卖命钱!”
“尔等自幼饱读诗书,如何能忍心对这些钱财下手!”
“尔等,枉为我大齐臣子!”
“愧对寡人对尔等的信重!”
朝堂之上,一众大族出身的臣子齐齐拱手:“请大王息怒!”
翟天等一众齐国大族出身的臣子依旧低垂头颅,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屑和不满。
就算齐王建一直在压制各地方大族,但,利益动人心啊!
而今各地大族已经尽数投入到了财富的盛宴中,纵情瓜分着此战所得。
就算齐王建不满,他难道能和所有地方势力作对吗!
他没那个实力!
后胜也长身而起,冷冽的目光环视台下群臣:“诸位同僚是否在想,诸位皆如此,朝中便不能拿诸位如何?”
面对齐王建,群臣可以糊弄过去。
但面对后胜,翟天不得不拱手道:“启禀相邦,臣等皆有心治理地方、以免扰乱军中。”
“然,诚如相邦所言一般,意欲借此发财之人,着实是太多了。”
“臣等,有心无力啊!”
其他大族臣子也纷纷颔首:“是啊相邦,从军中攫取利益之人确实太多了,总不能都杀了吧!”
“与其让那些穷困黔首守着钱财不花,不若将他们的钱财赚过来,交由百姓花销,如此,黔首的日子也能更舒坦很多,而这流转之间便能创造巨大的税收,令得我大齐振兴,何乐而不为?”
“经济要发展,总是要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有翟林开头之后,这些大族臣子们索性也放开了。
我们确实是捞了那些军中将士的卖命钱。
但我们也是为了大齐的经济发展啊!
而且,你又能奈我们何?
你还得谢谢我们呢!
后胜笑了:“诸位同僚所言有理。”
“待左相凯旋,诸位同僚便将此言说与左相听。”
后胜的笑容变得有些嘲讽:“本相倒是想知道,左相听闻诸位同僚此言后,会是如何态度。”
翟天笃定的淡笑道:“左相应是能理解的。”
“毕竟现在大势已成,我等确实再无良策。”
“左相若是能有什么好法子的话,那臣等皆会支持左相!”
翟天分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嬴成蟜确实善战。
但这是内政之事,就算是嬴成蟜再生气,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没那个能力,更没那个脑子!
他大不了就一气之下卸掉左相之位,回他的秦国罢了。
后胜连嘲讽的笑容都绷不住了,怒声厉喝:“左相能有什么好法子?”
“俘我齐王!灭我大齐!亡我百姓!”
“将我大齐疆域并入秦国,将此事交由秦王政处置。”
“就是左相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梧宫之内,瞬间一片寂静。
满堂朝臣齐齐失声,不敢置信的看向后胜。
翟天强笑摇头:“相邦多虑了。”
“我大齐与秦国乃是盟友,左相如何能攻我大齐!”
齐王建幽幽道:“故韩乃是左相母国。”
“左相依旧领兵灭之。”
翟天的额头渗出一些汗水:“但左相所率兵马大半皆是我齐国兵马。”
“即便左相有此心,他也无法调兵!”
后胜冷声道:“若我大齐的将士们知道了他们拼死得来的赏赐被你等截扣,诸位同僚以为我大齐的将士们是会听从我大齐的号令,还是听从左相的号令?”
“切莫忘了,去岁伐赵之后,我大齐借出的兵马十有其九自愿追随左相往秦!”
后胜的话语让大族臣子们想起了去年那桩旧事。
嬴成蟜对最底层黔首的诱惑力和游说能力,简直恐怖!
万一嬴成蟜允诺会将此战所有军功都折算为秦国的爵位,那……
翟天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而今秦齐伐楚之战正酣。”
“左相,想来不会有心反攻我齐国的……吧?”
想到嬴成蟜明着伐赵、实则灭韩,明着伐赵、实则灭魏,明着伐楚、实则说杀赵王的履历,翟天说话间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犹豫。
嬴成蟜这人只要一踏出秦国内史郡,就连秦王政都不知道他下一步要打哪儿!
方才还一脸无所谓的齐国大族臣子们全都汗流浃背。
只是对利益的贪婪依旧诱惑着他们拒不服软!
齐王建轻声一叹:“诸位爱卿,寡人……”
不等齐王建话落,一阵高呼突然从门外响起。
“左相所部军情急报!”
齐王建咽下未竟之言,赶忙道:“快传!”
然而梧宫殿门还没被推开,又一阵呼声再次响起。
“军将棠咎求见!”
齐王建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