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臣有一事不解。”韩仓疑惑发问:“粪田需要金汁吗?”
嬴成蟜理所当然的说:“自然需要!”
嬴成蟜的语气那叫一个自然而然,就好像是在说人不吃饭就会死一样。
韩仓的眉头却是深深皱起,看向许旻发问:“果真需要?”
每岁春耕之前,天子并各国君王都需要率领君侯重臣一同持耒在籍田上耕耘几次,以此表示君王对农耕的重视和指导,自君王亲耕籍田之后,天下才会开始大规模耕种。
秋收之前,君王又会带着诸侯和重臣们同来籍田收割。
但君王、诸侯和重臣们都只是耕几个来回作秀而已,这片籍田接下来归谁管理?
籍田令!
小小一方籍田看似寻常,却是君王‘亲手’耕耘之田。
哪怕天下粮食全减产,只要这籍田没减产,那君王也有理由申斥群臣。
哪怕天下粮产丰盈,只要这籍田减产了,那……
就等着看人头落地吧!!!
为了保住和九族之间的羁绊,籍田令不止负责登记管理天下田亩,同时也是天底下最懂种田的人之一!
也唯有许旻给出的答案,韩仓才会相信。
许旻瑟缩的看了嬴成蟜一眼,讪讪赔笑:“据臣所知,当今天下粪田多用蚕矢(蚕沙,即蚕屎)、缲蛹汁、骨汁、豆箕、河泥、杂草与草木焚成之灰。”
“齐、韩、楚倒是有人将牲畜秽物与水混合,淋入土中,以此助农桑。”
“然,以此策粪田而生之庄稼,极易令禾苗死于田,即便禾苗不死于田也极易染虫害,即便粮食能挺过虫害,所得之粮久食也会令得腹生蛟蛕(蛔虫)。”
“唯有在土地减产至已近乎于废田之际,方才会有人行此策粪田。”
“是故,臣未曾行此策。”
许旻说的愈发小心:“长安君此番伐楚联齐,想来是听闻了类似言说,便有了如此想法?”
“近几年天灾人祸不断,以牲畜秽水粪田者,也确实会多很多。”
嬴成蟜目光清澈又不解的看向许旻:“本君并未于齐、楚两国听得类似话语。”
“但既是粪田,如何会与金汁无关?”
许旻:“啊(o_o)???”
对于嬴成蟜而言,粪就是屎,屎就是粪,二者并无差别。
又好用又廉价的农家肥就是得用屎尿,这是不需要去农村种过地也能知道的简单道理。
但对于许旻等所有秦朝人而言却全然不是如此!
商周时期,粪指的乃是双手持箕有所弃除,简单来讲就是扫除、弃置,也可引申为不要的东西。
因天下人经常会将不要的草本植物直接置于田内用以施肥,至秦朝时期,粪演化出了污秽和施肥两层含义,其字型也演变的与繁体‘糞’字相差无几。
直到汉朝开始小规模尝试用牲畜粪便兑水肥田,粪才开始和屎尿为伍,但在这个时期,施肥的主力军依旧是各类草本植物。
要到八百余年后的魏晋时期,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才真正大规模把屎尿和施肥关联到一起,粪也开始和屎尿混为一谈,但即便如此,施肥所用的屎尿也大多来自牲畜。
及至一千三百余年后的宋朝,人们才终于初步攻克了利用人类屎尿肥田的技术难关。
而普及性使用人粪施肥更是要到一千九百余年后的清朝中期!
嬴成蟜哪知道区区农家肥竟然迭代发展了近两千年?
而今嬴成蟜和许旻横跨一千九百余年的技术变迁进行对话,能不两脸懵逼才怪呢!
许旻愣了好几息后,才懵逼中带着震惊的发问:“粪田为何会与金汁有关?”
“金汁确实可粪田,却也毁田啊!”
“金汁入田,会令禾苗死于田啊!”
嬴成蟜毫不犹豫道:“这是因为金汁之内还有诸多杂质。”
“这些杂质堆积在一起就会发酵,发酵就会发热,发热就会烫死禾苗。”
“我等将金汁收集起来之后先行堆积,令其发热完毕之后再撒入田中,便可解金汁烧杀禾苗之困!”
许旻微怔。
虽然他不能理解嬴成蟜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把人的屎尿塞进田里去。
但别说。
你还真别说。
这法子听起来很合理!
许旻只能绕开这個问题继续发问:“即便金汁不会烧死禾苗,也会令得禾苗容易生虫。”
“于耕种而言,弊大于利啊!”
嬴成蟜一边思索一边回答:“金汁确实会滋生更多虫卵,人吃了金汁所粪之田长出的庄稼易得蛟蛕也是这个道理。”
“但本君以为,只要发酵时的温度够高就能烧死虫卵、草籽等害物,甚至令其成为田地的肥力。”
“当然,这肯定远远不足以根治虫害。”
“且田力充沛、则虫自生也。”
“究竟该如何治虫,还需要诸位同思之!”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