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晓了。”胡亥点点头,自己看起来虽然像个“新人”,但也是在秦廷之中摸爬滚打过的人,秦廷排他,并非一天两天的事情,胡亥想要融入这个朝廷,想必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皇帝驾至——”
随着寺人通传,嬴政一身黑袍,头戴冕旒,阔步走入燕饮大殿,他的身后跟着皇弟公子成蟜。
羣臣山呼作礼,嬴政展袖道:“诸位不必多礼。”
众人起身,嬴政与成蟜先落座,其他人才纷纷跟着入席落座。
嬴政看向胡亥,道:“西呕君,此次西呕与骆国归顺,你是功不可没,朕亲自敬你一杯。”
胡亥站起身来,道:“陛下言重,臣诚惶诚恐。”
王绾跟着站起来,拱手道:“陛下,西呕君智勇双全,敏锐聪达,最难能可贵的,是对陛下与大秦忠心耿耿,真乃百越之表率,老臣愚见,不如……”
王绾顿了顿,笑容殷勤道:“不如请陛下册封西呕君为西呕王,统帅百越。”
他这话一出,在场众人有蹙眉的,有冷笑的,有作壁上观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胡亥心中咯噔一声,心说这不就来了么?你以为王绾是想要举荐自己?拉拢自己?用后脚跟想想,也知晓不可能。
王绾乃是秦廷的旧派,土生土长的老秦人,他们连李斯都看不起,觉得李斯是外来之人,更别说百越的西呕君了。
王绾提出册封西呕君为西呕王,其实是想让胡亥给扶苏打头阵。
王绾思想旧派,一直觉得秦廷应该沿用老祖宗的旧制,如今嬴政是皇帝,那么他就该分封王,王分封公侯伯子男五爵,爵下再有卿。
扶苏已然成年,如今还是个公子,王绾早就想请嬴政为他封王,治理一方,但一直寻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如今王绾觉得,胡亥便是这契机,一旦胡亥被封王,破了这个先例,扶苏封王便是迟早的事情。
胡亥心里看的清清楚楚,但同时也知晓,嬴政是不想封王的,他不想履行甚么老祖宗的规制,嬴政要打造的,是一方新的天下。
“陛下!”李斯果然站出来反对,道:“陛下,万万不可!西呕君纵然有功,如今归顺朝廷,合该论功封赏,如何能封王?周天下便是因分封而四分五裂,我大秦如何能不吸取教训呢?”
王绾反驳道:“周确实亡国,但那是他人之无能,陛下英明神武,分封是沿袭了千百年的老祖宗规矩,老森*晚*整*理祖宗的规矩,若是没有道理,又如何能沿袭下来?我秦国的老祖宗,也都是沿袭了这套制度,生生不息,不断强盛!廷尉,你这一杆子打死,不太好罢?”
李斯据理力争,道:“老祖宗的规制,自然有其中的道理,只是说一句大不敬之辞,我大秦的老祖宗们,或许也没有想到,如今的陛下会扫平宇内,万众归一,王庭的规制早就不合乎眼下的形势,丞相若只是抱住老祖宗的规矩形势,又如何能破?能立呢?”
“李斯,你……”王绾还要争辩。
胡亥眼眸微动,朗声道:“陛下!这封王甚么的,臣实在自愧不如,臣便这么大丁点子的本事,实在没有别的能耐,想来是无法承担这样的重任。”
嬴政饶有兴趣的看着胡亥,道:“哦?西呕君,你的意思是……?”
胡亥笑道:“臣的意思是,臣没有甚么宏图大志,所以不能担此重任,陛下赏赐一些旁的就好。”
王绾脸色铁青,本打算用胡亥做跳板,给扶苏做踏脚石,谁知道这块石头不听话,连封王都不愿意,实在不识抬举。
扶苏刚要起身,公子成蟜按住他的肩头,对他微微摇头,随即自己长身而起,微笑道:“君兄,想来西呕君是个妙人,并不为权利所惑,也属难能可贵,不如换一些旁的赏赐。”
嬴政点头道:“蟜儿说的在理。”
王绾的计划被打乱,瞪了一眼胡亥,干脆道:“陛下,既然西呕君不喜封赏,正巧,少府衣丞空缺,不如便请西呕君暂时顶上这个空缺,西呕君意下如何?”
当年的少府衣丞是章邯,如今章邯如愿成为了章台宫卫尉,衣丞一直空缺,虽少府的官阶不算小,但衣丞没有甚么油水,总是被旁人看不起,不止如此,少府大半之人都是王绾一派,若是胡亥做了衣丞,怕是往后里会被王绾欺压也说不定。
胡亥却一脸欣喜的道:“敢问陛下,少府衣丞这个活计,清闲不清闲?”
嬴政笑道:“哦?你喜欢清闲的活计?”
胡亥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左右自己是“外乡人”,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道:“自然,谁不喜欢清闲的活计?最好是每日正午才上工,下午又散班,从不值班、不加班,粮俸还丰厚,哦是了,关键时刻,不担责任的那种!”
“哈哈!”嬴政朗笑一声,道:“西呕君,你倒是有趣儿。好,朕便应允,你若是做了少府衣丞,正午才上工,下午便散班,你看如何?”
胡亥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那这个活计,听起来不错!”
王绾心中冷笑,一个衣丞,便算是讨得了陛下的恩典,那也只是一个衣丞,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哪知嬴政还有后话,道:“西呕君,你进前来,你生得仿佛朕的一位故人,朕……想仔细看看你。”
胡亥心头一紧,眼眸微微转动,本分的垂下头,这会子倒是安安分分了,小碎步走上去,道:“陛下。”
“再近前一些。”嬴政道。
胡亥又挪了两步。
嬴政微笑:“再近前一些。”
胡亥:“……”
胡亥硬着头皮往前又走了两步,嬴政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嗓音,轻笑道:“亥儿你来看看,朕的头顶有甚么?”
轰隆——
胡亥心头一震,吓得他睁大眼睛,下意识去看嬴政的头顶。
自己根本没有碰到嬴政,所以根本没有标签,但胡亥还是下意识去看了,简直正中了嬴政的圈套。
胡亥立刻对上了嬴政微笑的眼神,那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
“陛下?”胡亥心中打鼓,便宜爸爸难道这么快便发现是我了?
嬴政保持着微笑:“果然是亥儿,这眼神一模一样,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一直转,与蟜儿小时候还颇有些相似,都是顽皮的紧。”
胡亥干笑,道:“陛下明鉴。”
嬴政摆摆手,示意胡亥可以退回去了,于是道:“果然,与朕过世的幼子,生得一模一样,几乎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他这么一说,宴席之上羣臣立刻发出哀叹之声,竟还有人哭了出来,但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