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数日前的那个可怖的梦,那回她还能自我宽慰,裴琏不上战场,不会有事。 那个梦会不会成真? 不会的,他可是龙子凤孙,有苍天保佑的。 也不知是明婳的诚心打动了佛祖,还是裴琏于军事上也是天赋异禀,五月初,大渊军在太子的带领下,直捣东突厥王庭。 大捷的消息传回北庭时,百姓们奔走相告,齐呼“大渊万岁,太子千秋”。 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 五月二十日,太子带着负伤的肃王父子,先领了五千军马回城,副将崔公瑾带领余下兵马留驻东突厥,平息余乱。 肃王妃带着明婳亲自去城门迎接,远远看到那飘着“肃”字的虎纹旗时,便抑制不住淌下眼泪,牢牢抓着明婳的胳膊:“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 领头并行两人,一人着金铜色甲胄,身形魁梧高大,正是大渊战神,肃王谢伯缙。 远远见到打头的只有两人,肃王妃心下一阵揪紧—— 她还记得出征那日,长子一身战甲,与太子并肩而骑,两个年轻儿郎都健健康康、精神奕奕。 陪在自家夫君身旁的,唯有太子,再不见长子的身影。 但作为王妃,大军凯旋的大喜日子,她也努力摆出一副欢喜的笑脸。 见他面庞刚毅沉静,眉眼间却难掩大伤未愈的憔悴,她眼眶微热,却也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起码平安健全的回来了,已是万幸。 太子的身形,如何瞧着这般像……阿狼? 而一旁的明婳也盯着马背上那道银色身影,呼吸屏住。 哪怕身形瞧着相似,哪怕他的脸被银色面具罩得严严实实,但这绝不是裴琏。 既然不是裴琏,那这个戴着面具,胆敢顶着太子头衔的人是谁?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他先安慰般地朝妻子点了下头,再看一旁的小女儿,神色似是一滞,而后偏过脸。 现下见到自家父亲避开的目光,霎时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泼下,从头到脚透心凉。 冰凉的手指被捏了两下,明婳怔怔转过脸,便对上肃王妃盛满担忧的美眸:“先别忧惧,回家再说。” 明婳勉力扯出个笑容,道:“好。” 看来,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可言。 她静坐在马车里,不言不语,脑中却闪过无数可怕的猜想,每一个都叫她心口钝痛,不敢细想。 甫一迈进王府,百姓欢呼雀跃的声响隔绝在朱色大门在外,明婳便再顾不上其他,踉踉跄跄跑到那身形高大的银甲男人面前。 那银甲男人垂下的拳头攥紧又松,松了又紧,好半晌,终是开了口,声音透过面具格外沉闷:“婳婳,是我。” 是哥哥! 一旁的肃王妃也是震惊不已:“阿……” 肃王妃也从乍时的惊喜中回过神,意识到另一件可怕的事,面色陡然变了。 明婳红着眼眶,定定地看向银色面具后的那双眼:“他在哪。” 谢明霁一时有些不敢直视妹妹的眼睛,喉头艰涩地滚了滚,才道:“随行的马车里。” 她面色一白,转身便朝侧门跑去。 “让她去吧。” 【102】 跑去侧门的途中, 明婳脑中闪过无数的猜想。 轮椅上的人从头到脚都被一顶帷帽遮得严实, 瞧不清模样, 但那自然垂在腿侧的手, 还有那高大颀长的身形,皆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毕竟是那样喜欢的人。 他推着轮椅上前, 躬身行礼:“谢二娘子。” “裴子玉。”她嗓音颤抖着:“是你吗?” 明婳蹙眉, 有些迷惘地抬起头。 “中毒?” 她颤抖着手指, 撩起帷帽轻纱一角, 映入眼帘的是被锦带固定在轮椅上的男人。 多日不见, 他消瘦了许多,双颊朝下凹陷着。 恍惚间,明婳想到了小公主裴瑶常常抱在怀中的那个磨喝乐。 漂亮,精致,却安静得叫人心颤。 怎么会这样…… 当时她哼哼道:“都和离 了,我改不改嫁关你什么事。” 只唤了这么一声,旁的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