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为他掉眼泪吗? - “娘子,娘子醒醒……” 明婳陡然睁开双眼,葱绿色纱帐已掀开一半,然而帐中的光线仍是昏冥暗沉—— “娘子是做噩梦了么?瞧这一头的汗。” 明婳没说话,只惨白着一张脸,呆愣愣坐在床上,胸腔里的一颗心也因着梦中血腥可怖的场景狂跳不止。 她梦到了裴琏,满身是血的裴琏。 她喊他,他却没听见般,继续朝前走。 她不敢上前,只扯着嗓子喊他:“裴子玉,别往前走了,你回来。” 眼见他越走越远,明婳终于忍不住追了上去:“裴子玉,你别走了。” 哪怕脸上也沾了血,他的面庞还是好看的,只那双狭长的凤眸望着她,空空洞洞,淡漠得仿若陌生人。 男人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明婳弯腰捡起,鲜血淋漓的一团,看不清楚。 她送给他的那个香囊。 她霎时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不,不要!” “我没事。” 采雁连忙应了,很快端了杯茶水回来。 采雁担忧:“娘子不用奴婢陪一会儿么?” 采雁又觑了自家娘子好几眼,见她面色尚可,这才垂首退到侧间。 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梦…… 一定是这样的。 说句难听的,除非全军覆没,但凡军中还有一个兵将,都犯不着让裴琏上场。 不行不行,不能再待在室内胡思乱想。 待到外头天色大亮,明婳琢磨着这会儿肃王妃也该起了,便直奔正院。 见着她来,肃王妃有些讶异:“你今日怎么起得这样早?” “那你来得正巧,刚好陪我用早膳。” 她亲自给女儿舀了碗甜粥,温声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若非你在府中帮我,我这身子实是应付不来。” 明婳接过瓷碗,未施粉黛的素净眉眼一片温婉:“何况有刘嬷嬷、谭管家、采月采雁他们在旁帮我,那些庶务算不得难。便是外头开仓放粮、平衡市价这些,您不是给我列好了得用之人?我只管用他们便是。” 自从数日前,明婳去库房清点粮草,谨慎稳妥,得到赵副都护和刘嬷嬷的一致肯定,之后她又接手了府中庶务与对外交际,好让肃王妃能安心休养。 她私下里与刘嬷嬷聊起,刘嬷嬷笑道:“您与王爷皆是人中龙凤,小娘子是你们的女儿,岂会差了?夫人您就是太心软,处处护着小娘子,不舍得叫她受半点风雨、吃半点苦,是,女儿是要娇养着,但为人父母的哪能时时刻刻,保护她一辈子?雏鸟终有展翅日,这孩子啊,也有立起来的一日。” 梅花香自苦寒来,这道理肃王妃自也明白。 尤其明婳,是全家娇宠到大的。 “阿娘这般看我作甚?” 肃王妃失笑:“再厉害,还是只小馋猫。” 肃王妃也听刘嬷嬷说了,明婳处理正事时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严肃模样—— 肃王妃也笑笑,心道夫妻一体,又朝夕相处了两年多,岂能不受到影响? 肃王妃看着小女儿,自然也就想到大女儿,柳眉蹙起:“从前你们姐妹俩,我觉着你是糊涂的那个,娓娓是不必操心的。如今却是反过来,你踏踏实实在家帮我,不叫我操心,她倒好,外头打着仗,她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还跟商队往外跑……真是要气死我!” 清点完粮草的第二日早上,姐姐就留下一封信和一枚私印,跑了。 至于那枚私印,是她金库的钥匙,她这两年赚的钱都在里头,若是战事吃紧,需要钱用,尽管取用,不必客气。 明婳能说什么呢,只能轻拍着 无论怎样,人跑都跑了,抓也抓不回来,只能接受现实。 临走时,见着明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肃王妃道:“有话便说,与自家娘亲还需遮遮掩掩么?” 肃王妃:“就是什么?” 肃王妃稍怔,而后牵出一抹苦笑:“怎会不梦呢。” “那…那阿娘,会做到不好的梦吗?” 明婳点头:“嗯。” 明婳惊愕:“阿娘怎么不猜是梦到父亲或是兄长?” 明婳无言以对,肃王妃捏捏她的手:“梦到什么了,与我说说。” “一个梦而已,你别自己吓自己。”肃王妃拍拍她的手:“再说了,这又如何能怪你?太子是个成年男子,能自个儿拿主意了,他也说了,他上战场是为心中抱负,与你无关。便是真有什么事,你也不必自责。” 明婳怅惘地垂下长睫:“若他真有不测,我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