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婳第一反应是裴琏在与她唱反调,故意为之,“是不是因着我不与你回长安,你就反其道而行,故意说去战场来气我?” “在你眼中,孤是这般儿戏之人?” 明婳被他这眼神看得一怔,意识到自己误解了,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偏过脸:“那你为何突然要随军出征?你当战场是什么好地方吗,若非我爹爹与哥哥是军人,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我巴不得他们一辈子别去。” 男人的嗓音低沉平稳:“孤与将士们一同出征保自己的家,卫自己的国,有何不妥?” 再看面前的男人眉眼清正,神态坦然,并非作伪,心下登时有些悻悻,原来是她狭隘了。 还以为他是为了儿女私情与她置气,这事闹的……怪尴尬的。 裴琏的目光在她面上慢悠悠扫过,忽的眉梢轻挑:“你这是在担心孤?” “此事你不必担心。” 明婳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接过,看了起来。 内容也是裴琏一贯的风格,言简意赅,表明此次随军出征是他一力所求,若有伤亡,与肃王府及北庭军无关,请皇帝理智应对,万勿迁怒。 裴琏看向她:“交予你。” 裴琏道:“你是孤的妻子,总得对你有个交代。” 本来还想反驳“都和离了,我才不是你妻子”,话到嘴边,又觉得此时再说这些,未免太幼稚。 裴琏:“是。” “怕?” 话未说完,似是想到什么,他改口:“有件事,的确会怕。” 明婳稍怔,而后瞪圆了眼睛,没好气道:“我与你说正经事!” 裴琏敛起笑,目光清明:“孤存世二十年,再棘手的麻烦与坎坷也都趟了过来,唯有与你的姻缘一事,犯下大错,困顿茫然,至今得不到一个解脱。” “可惜至今还不能叫你软下心肠,愿意医孤。” 明婳见他仍不肯放手,心间也涌起一阵复杂难言的滋味,两弯黛眉蹙起:“你这又是何必?明明之前也不这样的。” 明婳:“啊?” 裴琏负手,微微俯身:“谢明婳,你说你这算不算无情无义,始乱终弃?” 明婳睁大了双眼,看着男人靠近,她的腰也朝后弯了些,双颊涨得通红:“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自己不懂珍惜,叫我伤了心,现下还倒打一耙,我看你就和那东突厥人一样无耻,贼喊捉贼!” 明婳看着男人瞧不出情绪的脸,眸光轻闪,她是不是骂得太脏了点? 骂无耻就够了,怎么还骂他突厥人。 明婳推开他,咬唇道:“只要你不讹上我家就行。” 明婳脚步一顿,蹙眉回头:“又做什么?” 稍顿,他深深望着她:“便是孤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也是为了大渊江山、为了心中的抱负,与你我私情无关,你不必因此多思多虑,忧愁自责。” “我才不会多思多虑,忧愁自责……” 男人眸光似是星芒坠落般,黯了下,清隽脸庞又很快牵起一抹淡笑:“好,是孤自作多情了。” 明婳咬着唇,不再看他,转身离开房间。 接过采月递来的油纸伞时,明婳看了眼左边手腕,上面好似还残留着男人掌心的炽热温度。 一直回到并蒂院,她仍被这种情绪紧紧裹缠着。 明婳走到榻边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明娓面前,明婳也不必憋着情绪,便一股脑的都说了,连着裴琏给她的那封陈情书也拿了出来。 明婳拿胳膊肘撞她一下:“怎么不说话?” 明婳闻言,也安静下来。 因着裴琏方才所说的那些,并非假话—— 征伐戎狄与突厥,一直是他心之所向。 金麟岂非池中物,裴子玉从不是拘泥于长安一隅,安乐守成之君,他从来要做个政绩彪炳、名垂青史的贤明圣君。 却又在战事即将来临前,生出一种难以接受的钝闷。 明娓看出妹妹的患得患失,道:“其实你心里,还放不下他吧。” “才没有,我只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且他是太子,陛下和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他们都对我很好,若他有个不妥,他们定然也很伤心,朝廷也要乱了……对,我只是担心这个罢了。” 明娓看破不说破,毕竟感情这事如人饮水,若非自己参透,旁人磨破嘴皮子也没用。 明婳不乐意听这话,翻身去捂明娓的嘴:“呸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 为求稳妥,当日夜里他亲笔手书一封密函,命人快马加鞭送去长安。 做完这些,大年初八军营恢复训练,肃王便也将裴琏带上,叫他提前熟悉北庭军的情况。 一个女婿半个儿,肃王教裴琏时,也是半点不藏私,平日里怎样教谢明霁,如今便怎样教裴琏。 因着肃王的确人品贵重,未曾辜负父皇与裴氏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