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无论是一日三餐, 还是出去游玩,只要太子寻到肃王妃, 斯文有礼地问:“岳母大人,不知孤可否一起?” 太子愿意叫她一声“岳母大人”是给她面子,她岂能像寻常人家的岳母那样对女婿挑鼻子瞪眼。 太子自不会介意,欣然与她们共用每一顿饭,同游每一处名山大川。 肃王妃扶额,天底下敢这般称呼太子的,除了皇家那几位,怕是只有自家女儿了。 但每对夫妻相处都有他们自己的一套相处模式,肃王妃不干预这对小儿女,只她自己绝不可能跟着女儿一起对太子无礼。 肃王妃慢声解释:“他心里有你,你便是喊打喊骂,他愿意包容。但阿娘于他,是你父亲的妻子,是你的母亲,是他母亲的旧友,这些身份说远不远、说近却也隔了一层。” 明婳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听到肃王妃这般解释,也无话可说了。 终于在裴琏又一次抢在明婳之前,买下肃王妃看中的一副珍珠头面时,明婳憋不住了。 裴琏不知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阿娘是孤的岳母,孤喊她一声母亲也使得。” 明婳:“我阿娘自有我孝敬,用得着你抢先表现?” 裴琏默了两息,望着她:“若你愿意收孤的礼,那之后孤只管与你买,你去孝敬肃王妃。” 一时间,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 交涉无果,之后裴琏依旧该买就买,该殷勤就殷勤,出手大方不说,待人接物也一派温润有礼。 就连王府亲兵与奴婢们私下里也都在聊:“太子殿下对二娘子可真好,不但千里迢迢陪她回娘家,这一路也是各种体贴。” “我也注意到了!二娘子所到之处,三丈之内必有太子殿下!不知情的,还当太子殿下是咱们王府的赘婿呢。” “我知道,这不是打个比方嘛。只是不知二娘子怎么想的,我瞧着殿下待她一片真心,她却不冷不淡的……” “依奴婢看,殿下当真改了许多。” 两婢对视一眼,终是没忍住问出她们一直好奇的问题:“娘子到底是因为何事与殿下拧着?” 至于为何还拧着,很简单,她心里那份芥蒂还未消—— 事实证明,她还怨,还气。 至于现下,他才追两个月而已,她去年可被他冷落了大半年。 她才不干。 明婳看了看双手新染的凤仙花汁,撩起眼皮,柔婉眉眼透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别忘了,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而今听她这举重若轻的敲打,忙不迭躬身应道:“奴婢再不敢了。” 这般边赶路边游玩,走走停停,转眼一个夏日过去。 多年前,裴琏便是随肃王一家在晋国公府过了个中秋。 至于国公府的老国公爷和老太太,还有谢三爷雨三夫人,比记忆里老了一些,模样却还是那个模样。 想当年裴琏刚到国公府时,才七岁,小小的人,仙童般眉目秀雅,举手投足间的贵气更是不必多说,偏又有种不符年龄的沉稳内敛。 唯有太子殿下一声不吭、坐姿端正地坐在一旁,冰雪雕就的琉璃人儿似的,只睁着一双乌润明眸看着孩子们闹。 遂又叮嘱着肃王夫妇,“回到北庭后,你们对皇长子多上些心,让阿狼和双胞胎多与他亲近亲近,孩子们年岁相仿,交流起来比咱们大人简单。” 但谁也没想到长安来了人,说是贵妃病重,急急忙忙将皇长子带了回去。 大人们如释重负,孩子们却因少了个玩伴,伤心失落。 她还想着回到北庭,与她北庭的玩伴们炫耀一番:“瞧,这是我的新哥哥,他是不是很好看?”只有一个黑炭似的亲哥哥了。 小皇子见她哭得伤心,心中虽有不舍,但想到皇宫里病重的母亲,还是狠心随着侍卫上了马,疾驰而去。 老国公和老太太他们都满眼笑意,越看越般配,越看越欢喜。 简单寒暄过后,老太太问三夫人:“院子可都收拾妥当了?” 说着,又看向肃王妃:“嫂子还是住长房的院子,殿下与明婳嘛,我给他们安排在了西边的晞玉山房,那片去年刚挖了个池塘,又种了一片花木,最是清幽怡人,家具摆件什么的也都是顶顶新的,原是想着等阿狸娶媳妇搬过去的,现下殿下来了,让他们住着,也给咱家沾沾龙气。” 三夫人面色悻悻,“这不是没外人嘛。” 而明婳听得要住在一起,不由瞪圆了眼,“三叔母,我……” 明婳还想再说,肃王妃给她使了个眼色。 等离开老太太的院里,肃王妃才拉着她的手道:“我在信里写的是,太子怜你年幼思乡,特与帝后请示,陪你归宁。怎么,难道你想让全家人都知道,你宁愿担个“病逝”之名,也要与太子和离?” 肃王妃难得肃容道:“难得回来过个中秋,你不想见他们高高兴兴的过节,想看他们为你们俩小辈的矛盾,唉声叹气,无所适从?” 稍顿,她咬唇:“但是和他住在一块儿……” 明婳眼睛亮了:“对哦!阿娘,我就知道你是向着我的。” 晞玉山房的确如三夫人所说,曲径通幽,风景如画,且处处都整洁簇新。 反正就住一个月,且厢房明亮通风,除了小了点,不比主屋差。 得知明婳住去西厢房,他也没多说,只吩咐下人准备热水沐浴。 没过几日,到了八月初八,是明婳十七岁的生辰,府中又特地设了宴,还请了戏班子。 裴琏自也准备了一份,一幅《中秋行宴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