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知明婳刚嫁去不久，皇后就与她说了类似的话，肃王妃面露感慨：“我没看错她，她是真心拿你当小辈来疼。” “但我与她的见解，存在些许不同。就我而言，爱人先爱己这话的意思，不是叫你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不肯吃一点亏，不肯受一点气。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顺心，哪怕当了皇帝也有一堆不如意的事。这话是叫你哪怕有一日，你的父母亲友、丈夫孩子，你所在意、你所爱的人，都先后离你而去了，你也要有独立的、坚强的、好好活下去的心念与能力。” 西域佛法昌盛，高僧云集，肃王妃闲来无事，便常去寺庙里听大和尚们辨经讲法。 至于同一个道理，肃王妃和皇后娘娘理解起来，各有不同。 明婳静静听着，一会儿觉得懂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太懂。 明婳听出这打趣，赧然拂开肃王妃的手，想了想，又问：“阿娘，那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但这一回，肃王妃并未像从前那般给她支招，她只静静盯着小女儿的眼睛：“旁人的话，你只能做参考。路是自己走的，日子也是自己过的，你得学会自己拿主意，做决定。” 明婳被母亲明亮而坚定的眼神给摄住，唇瓣动了动，还想再说，屋外传来嬷嬷的通禀：“主子，小娘子，殿下醒了。” 她抚了抚裙衫，施施然起身，见着明婳还一动不动地坐着，疑惑：“婳婳？” 肃王妃眼角微抬：“要当逃兵了？” 肃王妃：“那你在躲什么？他是冲你来的，不是我，难道这也要阿娘出面替你解决？” 话到嘴边，她恍然意识到，也不能完全怪小女儿，毕竟她与夫君对幼女一向娇宠，无论大事小事，都有他们夫妇，还有长子长女挡在这孩子身前。 明婳迎上肃王妃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似是也明白了什么。 肃王妃没多说，抬手拍拍她的肩，“走吧。” “这位郎君是长期情志不畅、气机郁滞，再加上连日劳累，一时气血攻心而导致的吐血昏迷。” 说罢，便退下熬药。 她走上前：“殿下现下感觉如何？” 如今肃王妃开口问了，他才挪开视线，低声道：“叫岳母大人担忧了，小婿无碍。” 不过肃王妃很快便明白了——看来经过此番，太子是决意不肯撒手了。 肃王妃以帕掩唇，不尴不尬咳了声：“殿下，此次所谓的坠崖罹难，实是个乌龙……” 方才醒来，他便猜到八成是中了计。 不是没有愠恼，但也只是一瞬。 其实这局不是没有漏洞，单就那个摆满棺材的灵堂—— 而他在灵堂里只嗅到土腥味和桐油味，半点尸腐味都没嗅到。 但若是非得在理智与谢明婳之间选一样，那还是谢明婳吧。 肃王妃见裴琏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且态度如此平和，一时也不知还要说什么。 裴琏颔首：“多谢岳母大人叮咛。” 说着，她从凳上起身。 “是、是，你别多礼，好生歇着。”肃王妃哪里受得起他的礼，毕竟这人可是太子，又是皇后的儿子，于公于私，她也盼着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只不等迈步，身后便传来男人略显低哑的嗓音：“明婳。” 明婳：“……” 对视两息，明婳无奈，好吧，谁叫这是她的孽缘呢。 待房门阖上，明婳转过身，神色恬淡地看向床榻上的面容苍白的男人：“你要说什么？说吧。” 明婳黛眉拧起：“我才……” “你没事吧？” 还未转身，递帕子的手腕便被一把握住。 “裴子玉，你又骗人！”冷心冷面的男人却是一反常态，抬手将她圈入怀中。 明婳挣动着，头顶传来男人稍显虚弱的嗓音：“胸口还痛着，你若再推，孤保不齐又要倒了。” 说是这么说，却不敢随便再推了——她可担不起谋杀储君之罪。 “孤说了，不会再放。” 明婳愣了愣，再对上男人那双幽沉如潭的眸，心口蓦得乱了一拍。 “是，孤食言了。” 明婳：“……？” 她迷惑地抬起眼，便见裴琏望着她，薄唇轻抿：“孤耍赖了，孤是小狗。” 【84】 明婳脑袋倏地有些恍惚，半晌, 她晃过神, 眨巴眨巴眼看向面前的男人：“你莫不是真的鬼上身了？还是方才把脑子摔坏了？” 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清冷矜傲的太子殿下吗？ 明婳偏过头，边推他的胳膊，边低声咕哝：“你这副样子太邪门了, 叫人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