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瓷器崩裂声响起。 酒壶提手竟是生生掰断了。 明婳视线触及他掌心鲜血,喉头发涩,但听他又拿旁人性命来威胁她,愠怒也压过心底那阵刺痛,咬牙道:“你这是仗势欺人,不讲道理。” 裴琏松开手掌,将那染血的断裂把手放在桌边,又不冷不淡乜她一眼:“还有你……” 喉头滚了滚,裴琏敛眸,不再看她:“走吧,别再让孤看到你。” 听出他话中的那股不耐的冷戾,明婳纤长的眼睫颤了颤。 木门“吱呀”推开又阖上,那抹柳色身影消失在眼前。 明明在流血,却半点不觉得疼。 挺好的。 等疼痛成为习惯的那一日,他或许便能将 她彻底放下。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想到裴琏方才那么一出,明婳仍觉得他实在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明婳越想越生气,待回到府中,肃王妃见着她挎着一张小脸,像是全天下欠她八百贯的模样,很是诧异:“不是去宴客了么,怎的满脸不高兴?难不成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你了?” 明婳攥着手指,只觉她这辈子受到的委屈和闷气,九成九都是裴琏害的。 “我……” 她有什么好生气呢?魏明舟已被他放了,他掌心流血又怎样,痛的也不是她…… 明婳蹙眉,眼底浮现一丝迷惘。 都怪裴琏,她定然是被他那疯病传染了。 肃王妃想想也行,点头:“不去也好。你就安心待在府中,等我回来,咱们就出发。” 转眼到了五月初八,启程回北庭的日子。 明婳不用入宫,原计划是睡到自然醒,却也不知为何,这日天不亮她便醒了。 这个时候,阿娘是在慈宁宫还是在长乐宫? 皇帝那边…… 皇后娘娘可真厉害,这样大的事都能说服皇帝公爹。不过这也说明皇帝公爹爱重她,不然换做其他皇帝,哪会这般由着后宫女人先斩后奏。 裴子玉…… 那他可知她今日离开的消息?应该知道的吧? 明婳闭了闭眼,努力将那道修长如竹的身影赶出脑海。 思及此处,明婳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暗暗在心里定下规矩,以后若是再想裴琏一次,她就罚抄一百遍……八十……呃,还是十遍吧。 今天不算,从下次开始! 巳正时分,肃王府的车队井然有序地驶出长安朱雀门。 永熙帝将裴琏叫到了御书房:“半个时辰前,肃王妃出城了。” 永熙帝:“你现下去追,还追得上。” 永熙帝:“……?” 永熙帝看了下首之人好一会儿,嘴角轻扯:“看来是朕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裴琏不语,眉眼低敛,宛若一潭激不起半点儿水花的死水。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皇帝第一次对长子说滚。 裴琏眉心轻动,却并未多言,只道:“儿臣告退。” 永熙帝气得连手上的折子都丢在地上,“这竖子到底像了谁?当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刘进忠将折子捡起,又小心翼翼掸了灰尘奉上:“太子年已及冠,再不是从前的小娃娃,想来遇事也有他自个儿的想法。” 永熙帝哼了一声:“年轻人呐,心气儿比天高。” 永熙帝看着长子如今的状态,就如看他当年。 现下再想,永熙帝心底仍是大恨。 长叹一声,永熙帝拿起朱笔,摊开折子,“朕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因着十日之后,皇帝与丞相等人在御书房议事,掌事太监刘进忠抱着拂尘,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满脸忧色地与皇帝耳语。 一时间,朝臣们面面相觑,这是出了何事,能叫一向沉稳的永熙帝露出这个表情? 大臣们脑袋飞转,各种猜想,静立左侧的太子裴琏也凝了脸色,沉眸思忖。 皇帝不容置喙的嗓音自上首传来,殿中众臣纷纷躬身:“是。” 只他刚要随臣子们一起退下,皇帝道:“太子留下。” 待御书房高大的门扉重新阖上,裴琏抬眼望向永熙帝:“父皇,出了何事?” 刘进忠称是,很快往外走去。 裴琏乍一扫过那侍卫的面庞,只觉脏污不堪,再看第二眼,眸光稍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