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现下问清楚了,待会儿连早膳都吃不下。 一顿品种丰富的早膳用罢,肃王妃屏退一干宫人,单独将明婳叫到了寝殿里。 对上自家母亲肃穆的眉眼,明婳一怔。 是裴琏说的,还是阿娘的看出端倪了? 鸦黑的眼睫轻颤了颤,明婳嗓音也变得涩然:“阿娘,我……” - 皇后端坐在檀木半枝莲圈椅上,看向正中一袭朱色双鹿联珠纹长袍的高大儿郎,柳眉轻蹙:“可知为何忽然叫你过来?” 都是明白人,皇后便不再弯弯绕绕,开门见山:“你是欺负了明婳?还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 这个时辰,她应当也醒了,没准正在与肃王妃诉苦,列举她嫁过来的种种委屈。 裴琏收回视线,而后看向上座的皇后,道:“是儿臣对不住她。” 情况惊险,他却神色沉静,语气平淡,好似一个旁观者在叙述别人的事。 她快步上前:“给我看看,我看看有多深。” 裴琏往后退了一步,抬袖躬身:“总之那夜皆因儿臣太过自负,才使她深陷险境,是儿臣对不住她,儿臣有愧。” 再听他认错之言,皇后板起脸:“你在我跟前认错有何用,这些话该与明婳说去。” 裴琏垂眼:“只她……不肯原谅。” 伤心。 那是伤心的感觉吗? 刚要开口,殿外传来素筝的禀报:“主子,肃王妃和太子妃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皇后的头顿时更疼了。 裴琏拧眉:“为何要躲?” 裴琏:“” 皇后揉着额角,心道裴家人都是讨债鬼,她前辈子被大的坑,人到中年还得硬着头皮替小的操心。 不多时,素筝便引着谢家母女来入内。 唉,儿女都是债。 “我正想请你们过来一道用午膳……” 肃王妃也不欲寒暄了,她方才在瑶光殿哭过一道,这会儿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的,既心疼女儿,又深觉无奈,再来还有面对旧友的窘迫与尴尬。 缓了缓语气,肃王妃尽量平和,看向皇后:“说来也是惭愧,你我多年未见,好不容易重逢,本该调香赏花、把酒言欢,只今日为着儿女姻缘之事,要厚颜求你帮个忙。” 但她与肃王妃也算有过命交情,而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装傻充愣,反倒玷污了往年的交情。 肃王妃看向身侧的明婳,又问了遍:“真想好了?” 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但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肃王妃自是要尊重女儿的心意。 “望皇后娘娘慈悲为怀,对外宣称我儿因病辞世,我即日便携她回北庭。自此,世上再无肃王次女,她将是我在长安收的干女儿,往后我们就待在北庭,再不回长安,绝不会连累皇室清名与太子的声望,还望娘娘成全。” 明婳见状心里一惊,也连忙跪地。 心下惊愕的同时,连忙起身去扶:“这是做什么,快起。” 皇后牢牢托着肃王妃的手,柳眉紧拧:“云黛,你这般叫我情何以堪。” 肃王妃深觉长安这个地方与她八字不合。 “娘娘,我就三个孩子,哪个都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失了哪个,都是要我的命。” 这话中深意宛若一记火辣辣的耳刮子,霎时叫皇后再无颜辩驳。 这事论起来,的确是自家那竖子太过倨傲自负。 一想到若是明婳真的折在了蓟州…… “该赔罪的 黑漆葵纹槅扇缓步走出一道挺拔清隽的身影。 还没回过神,便见年轻男人大步走到身前,朝着肃王妃深深一拜:“王妃,孤自视甚高,枉顾人命,险些害了明……她,孤有负子策兄临行前的嘱托,还请您恕罪。” 一时之间也有些无措起来。 他这是真的致歉,还是又在装呢。 就如半个时辰前在瑶光殿,阿娘问她:“你还喜欢他么?” 从前她觉得,只要她克制着不喜欢他,像姐姐说的,搭伙过日子,凑合着与他过就好了。 但事实证明,她做不到。 或许旁人有那样的本事,可她、她谢明婳做不到。 人有没有来生她不知道,但作为谢明婳的这一辈子,她只想与喜欢的人度过。 至于裴琏,这个玩弄真心、无情无义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