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明日再说吧。 暮春四月,永乐宫内草木葳蕤,花团锦簇,蜂飞蝶舞,简直比御花园还要秀美。 这一种就是十几年,春去秋来,开花结果,愈发得浓郁葱茏,生机盎然。 明婳看着她这副喜孜孜的模样,心里有些奇怪。 难道就是因为她和裴琏回宫来了? 待到提步入内,殿中宫人纷纷屈膝行礼:“太子妃万福。” 绕过一扇高大的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便见靠窗的长榻旁坐着一道婉约淡雅的黛青色身影。 “儿拜见母后,母后万福。” 明婳心下诧异,但皇后没叫起,她也不敢贸然抬头,依旧维持着屈膝垂首的姿势。 “好孩子,快起来。” 只见眼前妇人锦衣华服,乌发高盘,耳坠玉珰,不再年轻的眉眼却依旧娇美如花,岁月只是为她更添了几分温柔沉稳的风韵。 明婳一片空白的大脑也因着这熟悉的声音回过神来,再看面前气度雍容的贵妇人,她双眼陡然发热,乳燕投林般,哭着扑到她的怀中:“阿娘!” 肃王妃抬手,牢牢抱着怀中的小女儿,本来已经做好准备不哭的,但当牵肠挂肚这么久的小女儿扑入怀中这一刻,肃王妃的嗓音也不禁哽噎:“乖乖,阿娘可算是见到你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阿娘,这实是不可思议。 “阿娘,阿娘……” 肃王妃听得小女儿这哭声,心里也直发酸,但她身居高位多年,心性自也稳重从容。 说着,脑袋低了低,凑到女儿耳畔道:“你婆母,还有这么多宫人都在呢,再哭鼻子要招人笑了哦。” 这不是在北庭家中,而是在皇后宫里。 吸了吸鼻子,她从肃王妃怀中离开,只生怕母亲会消失不见一般,纤细手指还牢牢牵着肃王妃的衣摆,抽抽搭搭道:“阿娘,你…你怎么会在这?我不是在做梦吧。” 明婳接收到母亲的目光示意,赶紧拿帕子擦干脸上的泪,又看向榻边的皇后,一脸难为情道:“儿一时失态,叫母后见笑了。” 又吩咐素筝:“去厨房拿个鸡蛋过来,给太子妃滚滚眼睛。” 皇后又看向眼前这对气质不同,却又同样天姿国色的大小美人儿,眼底笑意更深:“陛下从前常与我说,肃王实在好命,家有贤妻不说,还有一对如花似玉的女儿。从前我还不觉着有什么,而今见你们俩站在面前,我都忍不住羡慕肃王了。” 肃王妃却是听出皇后话中的揶揄,嗔道:“如今我家一枝花儿不是已经到了你们家么,往后你才是与她长长久久作伴的母亲呢。” 她颔首浅笑:“是这个理,你们将女儿养得这般好,我心里也实在喜欢极了。” “这一趟去河北道,可还适应?子玉他可有好好照顾你?” 【76】 紫宸殿东暖阁内,榻边斜坐的永熙帝缓缓放下手中朱笔, 看向那躬身行礼的年轻儿郎。 嗯,黑倒是没见黑,瘦是瘦了一圈, 眉宇间的气势愈发威严锐利。 裴琏也感受到上首的审视, 躬身将此行的进展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看来朕近年推行仁政,倒叫他们得意忘形, 不知脖子上的脑袋有几斤几两了。” 裴琏从袖中取出两本册子, 刘进忠很快上前接过,转递给永熙帝。 裴琏闻言, 心知父皇这是要大开杀戒了。 沉吟片刻, 他道:“儿臣还有一事要禀, 事涉军机。” 只他这个儿子从不会无的放矢,永熙帝朝刘进忠瞥去一眼。 古朴雅致的东暖阁里,很快只剩下父子二人,分外静谧。 裴琏颔首,提步坐到长榻对侧。 裴琏道:“在外奔波,消瘦难免,养一 永熙帝知道他向来懂事,极少诉苦抱怨,便也没多说,只言归正传,“说吧,查到了什么。” 永熙帝听到他受伤,面色勃然变了,目光也从帝王变成了父亲:“伤势如何,恢复得怎样?回宫报信的龙影卫怎的从未提及此事!” 裴琏道:“是儿臣不让他们说的,小伤而已,无碍性命,说了也只是叫你与母后徒增担忧罢了。” “这样大的事,你也敢瞒!朕与你母后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朕与你母后怎么办?还有你皇祖母,她一向将你当做命根子来疼,你若有事,她大抵也是活不了了。遑论你是太子,是皇室唯一的子嗣!” “此次事出突然,与他们无关。” 永熙帝见状,狭眸轻眯:“你这出去一趟,心性倒变得优柔不少。” 见他仍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身姿却如青竹般修长清肃,永熙帝沉沉吐了口气:“罢了,既是你东宫的暗卫,便由你自己处置,朕不插手。” 再次入座,似是想起什么一般,他神色郑重地看向永熙帝:“儿臣受伤之事,还请父皇勿要告知皇祖母和母后,免得她们担忧。” 心下欣慰的同时,颔首应道:“好,朕不说。” 在妻子心里,儿子女儿的分量可比他高。 提到这事,裴琏方才还从容沉静的神色不觉变得凝重。 裴琏沉默两息,才道:“此乃儿臣与新妇的私事,父皇为人君父,应当注意分寸,不便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