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伸了个懒腰,直到手臂扑空,方才后知后觉地睁开眼。 他人呢? 门外很快响起动静。 “夫人,您要起了么?” 心底那一丝小小的期待,啪嗒,彻底灭了。 天璇微怔,而后垂首:“是,主子用过朝食,辰时不到便离府了。” 明婳心下略一琢磨,这样算来,他也就睡了一个时辰。 呸呸呸,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 看着床上面色红润、神态娇慵的小妇人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摇头的,天璇疑惑:“夫人可是有何不妥?” 稍顿,她问:“他走的时候,可有交代什么?” 明婳轻轻嗯了声,也没再多问,只道:“伺候我梳洗吧。” 接下来的两日,明婳望着窗外絮絮飞舞的白雪,时而怀疑初一那日,或许是她太过孤独而产生的幻象。 但随着正月十五越来越近,明婳想起裴琏的次数又多了起来—— 《礼记》有载:「男子二十始加冠,女子十有五年而笄。」 那一日,她和明娓便是北庭雪山之下,最璀璨夺目的两颗明珠。 天下何人不知,陛下就一个儿子。 那这大渊天下,说是一半姓谢也不为过。 只那时明婳还不懂这些,听到圣旨的第一反应是:“长安?那么远!” 一晃眼,及笄已是两年前的事。 人生境遇,当真是奇妙非凡。 她怕是无法陪他一起过了。 有这惦念的不止明婳一人,千里之外大雪漫道的长安城内,一袭檀色长袄的皇后站在窗前,望着天边那轮越发皎洁的皓月,神思缥缈。 永熙帝已经习惯了每年上元节前后几日皇后会格外冷淡的态度。 但对皇后而言,二十年前她不情不愿地怀了身孕,又在这一日诞下这个不被她期待、甚至带有怨怼的孩子—— 每每想起,仍是胸口发闷,心有余悸。 她还听闻孩子特别乖巧,每日喂饱之后,极少哭闹,但也很少笑。 她那阵子病得厉害,时时幻听幻视、失眠焦躁,对那孩子看一眼便觉燥郁、恶心、本能地排斥。 母子俩真正亲近起来,还是他七岁时随她一同出宫,住在城郊的静园。 永熙帝揽住皇后的肩,硬着头皮宽慰:“他如今都是娶妻的人了……” 皇后沉默了好一阵,才轻声道:“再过两日便是他二十岁的生辰了。” 皇后:“也不知道他在外,可会好好办一场?” 提到这个,皇后却是蹙眉:“我既怕她不张罗,叫琏儿这生辰冷冷清清地过了。又怕那傻孩子太过用心张罗,万一惹得琏儿不高兴……你知道他的,他一向不爱过生辰。” 话没说完,皇后便不客气投来一眼:“你好意思说?” 他自然不好意思。 对妻儿,他始终有愧。 永熙帝放软语气一番好哄,又再三保证:“等他从河北道回来,咱们再给他好好补一场冠礼。”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千里之外的霸州城虽不如长安繁华热闹,也是花灯如云,亮如白昼。 “长寿面来咯——” “是,客官当心烫。”店小二将托盘递上。 还什么都没看到,守在雅间左右的侍卫便横了来一个凛冽的眼神。 暖意融融的雅间内, 身着绛色长袍的俊美青年扫过那碗热气腾腾的面,平静视线又睇向郑禹:“谁叫你自作主张准备这些?” 话落,雅间内好似静了一静。 郑禹:“是,前日夫人派阿肆,给属下送了封密信。” 感受到这低沉语气里的威压,郑禹忙从袖中拿出那小纸条:“密信在此,属下不敢隐瞒。” 裴琏神情淡漠,视线落向那一卷小纸条,到底还是伸手拿过。 这字迹和口吻,的确是她的无疑。 郑禹一听,当即跪地叩首:“还望主子明鉴,阿肆说是夫人威胁,倘若他不答应送信,她便不吃不喝把自个儿饿死。到时候他们护卫不力,照样难辞其咎……” 裴琏嘴角轻扯,他那小妻子提到好吃的两眼都发光,若能坚持两顿都不吃,都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