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那会儿是怎么了,明明是能憋住眼泪的,但他一安慰,霎时就憋不住了。 现下想想,还有点尴尬,但也不是第一次在裴琏面前哭,她很快就接过鸡蛋滚起红肿的眼皮。 马车里,他往她的眼皮看了好几眼。 裴琏道:“待会儿还哭吗?” 裴琏嗯了声。 明婳见他只淡淡“嗯”了声,撩起眼皮看他:“殿下是不是觉得我很爱哭?” 见她仍看着他,他又补充一句:“前几次是孤欺负你,昨夜是思乡,今日是离别,人之常情,便还好。” 裴琏看了她一眼,点头:“嗯,孤知道你不是爱哭鬼。” 他真的知道了吗?总感觉又是在哄她。 明婳一下车,看着那些熟悉的北庭面孔,还有门口那一辆辆严整待发的马车,眼眶不由自主便酸涨起来。 可辛苦憋了一路,待队伍行至长安城外的灞桥,泪水还是断线珠子般掉下。 明婳扑到明娓怀中,止不住呜咽,“我舍不得你们。” 裴琏道:“无妨。” 裴琏扶住谢明霁的胳膊:“兄长不必如此见外,她是孤的妻子,照顾她乃是孤分内之事。” 裴琏:“兄长的意思孤明白,兄长请放心。” 裴琏道:“这话折煞孤了,还请兄长回到北庭后,替孤向两位尊长问声好。” 另一侧,明娓也掉了几滴泪,抬袖擦了后,贴着妹妹耳边问:“你想明白了么,真打算继续和他过了?” 明娓有些诧异。 “你就不怕他骗你?”毕竟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但她觉着裴琏没必要在这事上骗她。 想通这点,明婳心情复杂,一时也不知他这份勤勉上进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然就妹妹这个糊涂蛋,怕是被后宫女人生吞活剥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栽的。 明娓抱了抱明婳,认真道:“你只要记着,无论何时想回头,家里始终有你一条退路。” 便是再不舍,终有分别的那一刻。 谢明霁回过头,明娓掀开车帘。 谢明霁鼻音重了:“好,我会告诉他们。” 明婳的泪也簌簌落下,用力挥手:“你们也保重——” 裴琏走到她身边,见她双眼红肿已然哭成了个泪人儿,面色也变得凝重。 男人却抬起手,将她揽入怀中:“想哭便哭吧。” 【41】 回城的路上, 裴琏骑马,让采月上车给明婳的眼睛滚鸡蛋。 明婳倒无所谓:“反正也不出门见人。” 若是从前, 明婳定是在意的,可现在…… 明婳口中所指的“更丢人模样”是指被他蒙骗在鼓里的那三晚, 尤其是第二晚跟着他练扎马步, 累得她秋夜里满头汗,龇牙咧嘴腿还发抖, 若有一面镜子照, 她想一定狼狈无比。 这般敷着眼睛回到城里, 裴琏大抵是见她与至亲分别太过可怜,还让侍卫跑去西市给她买了新鲜出炉的羊肉酥饼, 还有一大盒周记的糕饼。 他让传话太监稍候, 骑马行至马车旁, 弯腰轻敲了两下车壁。 哪怕敷了一路鸡蛋,明婳的眼睛仍是红的, 鼻尖也红通通,乍一看活像是只兔子成了精。 裴琏道:“孤要去趟紫宸宫,你自己先回东宫。” 裴琏看着她眉眼间的恹恹之色,薄唇轻抿,终是问了句:“你可有好些?” 明婳微怔,而后眨了眨眼,朝他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好些了,就是出门一趟有些累,想回去睡一觉。” 又深深看她一眼,便握着缰绳,骑马离去。 明婳刚回到瑶光殿,便见许太后身边的玉芝嬷嬷和皇后宫里的素筝姑姑都在。攒的一盒宝石,说是她年纪大了,也用不上这些颜色鲜艳的宝石,便派老奴送来,让太子妃收着打首饰用。” 看着那一盒光彩熠熠的宝石和那一盒精致馥郁的香丸,明婳心下晕开一丝温热的暖意。 “还请两位替我转达皇祖母和母后,她们的心意,明婳知道了,明婳感激不尽。” 采月看着那两样礼物,也与采雁一道安慰着明婳。 不就是离开家乡与亲人,开始新生活吗,哥哥姐姐都已经陪她两个月了,而今她也得学会自己立起来了。 明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道,“我自个儿能把日子过好的。” 永熙帝批完手头这本折子,方才撂下朱笔,看向下首一袭玉色锦袍的儿子:“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