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到河岸边,水鹊还蹲着在石板上,齐朝槿淡声问:“在做什么?” 他还没说什么,水鹊倒是嘟囔起来:“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啊……” 齐朝槿半阖眼,视线落在石板一整团的衣裳。 衣服浸了水,又都是贴身的白色亵衣,水鹊哪里分得出来。 说得好似他们是一母同胞亲兄弟,同穿一条裤子长大。 还是说这人留在他家给他当小郎君来了? 水鹊还讪讪地垂着脑袋。 怎么不说话,齐朝槿这样沉默弄得他多尴尬啊…… 身前站着的人终于问:“洗的如何了?” 他从河岸对面回去放东西时,余光一瞥,水鹊正在打水漂。 他只好不尴不尬地摊开手来,抬眼多少显得可怜巴巴地说:“这河水太冰,我搓衣服把手都冻红了。” 齐朝槿实在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指腹确实发白透红,齐朝槿想,这多半是玩水玩的。 水鹊站起来,乖乖给他让出空地。 手起手落,捣衣声阵阵。 白色的亵裤就这么摊在石板上。 喉头紧了紧。 若是粗俗些的人,现下就该说,冲到河里的薄薄亵裤,凭那皂角都洗不去那贴身衣物的香气,让高壮的村野莽夫捡到了,指不定要揉皱了夜里反复嗅闻,想着是哪家的小郎君细皮嫩肉一身香。 齐朝槿低着头,耳根烫着,面不改色的搓着白色布料。 河流上游却漂来点点血腥,把清凌凌的河水染红了。 鸡喉道已经割开了,放血的时候来不及盛在木碗中,因此落了鸡血到河里。 他走上前去,客客气气地问道:“你好?” 男人抬起头,笠帽下的眉眼锐利深邃,微抬起的下颚线条凌厉,一双鹰目没什么波动,也没做什么表情,但就是平白给予人一种阴鸷感。 粗糙的手掌把握着雉鸡的脖子,草鞋边搁置了一把饮血短刀,身上紧实便于动作的粗衣,半蹲而绷出后背沟壑分明的肌肉。 于是水鹊更是细声小气地和他说话:“你能不能到河流下游去处理啊?” 乌淳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身材更是粗犷高大,结实肌肉覆盖着胡人高而宽的骨架,光看腰腹也将近宽了水鹊的一倍有余。 水鹊抿紧唇。 这人雪白的一张脸,就那么点儿,甚至没有他巴掌大。 乌淳脑子算不上灵光,甚至能称一声木讷,光一身胡蛮力气,都想不通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养大的。 一半由于乌淳是外来的,青河村农户多半排外,另一半是因着他瞧着可怖,村里凡是有孩子的爹娘都以他的名目止儿夜啼。 鼓胀唇肉由于主人惴惴不安,给抿得红红的,乌淳觉得那比他上县里卖野猪肉时,路过那些脂粉铺子货架上摆的胭脂还要好看许多。 乌淳抬目掠过。 石板上摊着的亵裤,长短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那青年的。 整日里没和人说话,他开口时声音艰涩:“知道了。” 雉鸡的血液还顺着脖子汩汩流,浸红背羽,再滴滴答答黏连在过路的草茎上。 齐朝槿原先以为水鹊纯然的长相,饮食清淡,但对方却告诉他想吃爆炒肉。 他好像有些报复性的情绪在,因为常年在实验室没吃好,有条件了就格外喜好荤腥、口味辛辣的食物。 他们家情绪多内敛,平常不会直白的语言称赞。 精肉都切成细薄片子,酱油浸净。 实在是怕了水鹊给烟熏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盯着他。 倒入烧红的铁锅爆炒,炒到片子肉泛白,再捞起来切成丝状,拌以糟腌萝卜、花椒、香油。 却见水鹊折了屋后种的仙人掌一个头部,用院子里的小刀切了 齐朝槿问他:“在做什么?” 虎子是不远的邻居家的小孩,才7周岁。 村里人信一些土方子,用毛笔沾了墨水往腮帮子写虎字,说是会把猪头吓退了。 屋后的仙人掌就是齐朝槿小时候种下的。 他大多数时候左耳进,没出右耳就忘了,光记住了些浅显的。 虎子还在院门口捉蛐蛐。 连往日爱粘着的齐朝槿都视而不见了。 虎子嚷嚷:“可是这样虎子就不能捉蛐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