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香想的也只是三房亲生的三妹妹早没了,雪浓大抵是云氏养来宽慰自己的,可在府里这几日,她却发现,雪浓很得宠,不仅三房人疼她,沈宴秋也疼,还把这偌大的沈家交到她手里,她一个十七岁的毛丫头,能管个什么家。 沈宴秋绕过她,慢步往花厅走,沈云香也跟在他后头,想着心里那疙瘩总得要问出来。 说句不敬的话,真是个尤物,也难怪她搬出大房以后,二爷夜里都要寻来。 雪浓很难为情,若被沈云香撞破她和沈宴秋,那真是再没脸了,她哑哑的嗯着,被金雀扶去沐浴,回来房里都收拾好,金雀给她稍加打扮了些,虽看着还如平时般,但那眼角眉间尚余春意风流,金雀又在她唇上涂了口脂,便掩藏掉那微肿的唇瓣,显得她整张脸都别样娇艳,再喝了煨着的乌鸡汤,嗓子也好些。 晚间再披上斗篷,把身体从上到下都遮好了,就瞧不出她这副身子刚经历过什么。 雪浓和金雀互视一眼,寻思还是别进去了,准备回去躺着。 雪浓只得入内,慢吞吞挪到离沈宴秋最远的杌子边,想坐下。 杌子她坐不住。 三人坐的近,沈云香拉过雪浓的手拍着道,“正说到妹妹你头上,我才问二哥哥要给你多少陪嫁呢。” 雪浓讪讪一笑,才要开口。 他当然不能给,他给的是彩礼。 沈云香心里才有几分畅快,原来沈宴秋也不给她嫁妆,那只疼沈妙琴了,这不还是偏心,殊玉终归不是亲的,不给就不给了,可沈云香和沈妙琴是亲姊妹,给的沈妙琴,就不给她,这不是故意对待。 雪浓瞅向沈宴秋,他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并不为这话恼,沈云香这句话,雪浓听过不知有多少回,但之前说的都是沈宴秋疼她,府里其他姊妹都靠边站,现下听着,就觉好笑,沈云香这还跟自己亲妹妹较起劲来了。 这是又脾气发作了。 可沈云香显然没打算放过她这根好用的木头,“殊玉妹妹好歹也是三婶的女儿,你们三房是嫡出,二哥哥再偏心也该偏心你,你怎得跟个闷葫芦似的,还不知道开口问二哥哥。” 沈云香平生最恨窝囊废,她嫁了个窝囊废,瞧雪浓这副窝囊像就来气,怎么也想不通,凭她也能当家,可是人在跟前,沈云香也不能指着鼻子说。 沈云香一愣,方想起沈妙琴的夫婿是沈宴秋定下的,当初沈宴秋也为她择定过一门亲事,她偏不情愿,后来闹得不愉快,出嫁以后沈宴秋给她传信,她都没回过,她挑韩文海,是韩文海儒雅俊秀,又是四川当地显贵,离京城远,不用再回家里来。 可是真到了婆家,她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地方显贵只是在地方上算个贵族,真跟京里的权贵相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尤其四川离京中甚远,那里已近边界,常有动乱,她到了四川之后,才发现那里早就发生了一起乱民闹事,韩家都是怂货,被抢了不少东西去,她只能拿出嫁妆来维持韩家贵族脸面,沈宴秋不让她去是对的。 雪浓都觉得头疼,她若真有和离的想法,沈宴秋也赞同她和离,和离了回沈家,依然是大姑娘,也不会因此就亏待了她,可她又不愿意,韩文海倒是想和离,她还凶起人来,瞧得出,她对韩文海这个丈夫也是有情的。 沈云香哭了一会子,雪浓如坐针毡,在边上安慰她,沈宴秋则老神在在的不出声。 雪浓唔着声,瞧过沈宴秋,还是不要被沈云香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他,不然看她这管不住嘴的样子,得闹腾的到处都听见了。 她这几日找沈宴秋,都为求得这事,可总见不着人,她来雪浓这儿确实只是串门,但更多是途径雪浓这边有条近道,是沈宴秋回大房的必经之路,沈宴秋不见她,那只能堵了,也不想一个串门就遇着沈宴秋了。 沈云香忙回他是地方县丞,八品小官。 沈云香立即不乐意,“凭二哥哥的能耐,难道还不能给你妹夫提一提官阶?九品的芝麻官,说出去实在丢人。” 雪浓听着都嫌沈宴秋累的慌,这大姐姐比二伯母还能磨搓人。行事,岂不是乱了套。” 沈云香也顾不得雪浓在场,急忙跟出去,还追着沈宴秋求,沈宴秋大步绕出院子去了,看着是回大房。 雪浓朝里挪了挪,待他躺下,他伸手揽到她腰上,把人带到怀里,舒舒服服叹了声。 沈宴秋闷笑,“我又不是菩萨。” 他在雪浓头上摸着,“你怎么不给云香求一求情了?” 雪浓道,“云香姐姐这次不对,我不想给她求情。” 她不想沈宴秋受到伤害。 雪浓心底才起的浓情就被这话给打散,扭过身把腰上的手推开,真跟他闹脾气了。 一宿无梦。 到二月,沈妙琴的婚期近了,延平侯府和沈家往来的多起来,延平侯府显然对这次婚事极重视,礼数非常隆重周到,没有一丝慢待,沈妙琴出嫁那日,延平侯府光流水席就摆了六七十桌,京中有些名望的,都递了帖子。 后三日回门,姑娘们都偷偷观察沈妙琴,正值新婚燕尔,沈妙琴容光焕发,一脸娇羞,沈妙琴的夫君薛源也是一表人才,对沈妙琴异常体贴温柔,可见其幸福。 雪浓是不太想去的,奈何二房的两个妹妹想去,她做姐姐的也不能不去,遂私下问了沈宴秋,沈宴秋倒不拘着她,她想去便去,只是去的时候,得带着他,他也是适龄未婚的公子哥,那宴照理他也能参与。 可也没想, 沈宴秋竟真接了帖子。 但也不全是这样的, 有那等早听过风声,知晓沈宴秋不会外娶,雪浓不会外嫁的,家中孩子去赴桃花宴之前, 提点过,沈家三个姑娘除雪浓以外,还有两个未及笄的小的,虽说是沈家二房老爷妾生的女儿,但也是沈家人,配个高门庶子之类的,还是够的。 沈家的马车姗姗来迟,延平侯亲自在门前相迎,就见着沈宴秋下了马车,再有雪浓带着另两个妹妹沈绣桦、沈绣鸢从其后的马车下来。 沈宴秋却望了望身后的雪浓, 笑道,“老侯爷太客气了,我是来贵府参加桃花宴,不用你作陪,只叫我们年轻人随意聚乐吧。” 沈家人自不能慢待了,延平侯暗下吩咐,叫人把后花园子里的芳兰小榭收拾出来,供沈宴秋带着几位小姐入座。 今儿延平侯府里来的年轻人多,都在园子里,男客和女客分散在各处,毕竟是讲规矩的,也不能混杂在一处,多是三三两两成团结伴赏玩,远远儿的再互相瞧两眼,有瞧上的,就能回家去,让家中长辈出面来谈亲事。 两人便出了芳兰小榭,也坐上船,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船驶到了下游,沿边栽种的一排桃树稀稀落落坠下桃花瓣,顺着水流下去,美不胜收。 沈宴秋呷完了茶,搀她起身出去,两人这样没有避讳的下了河岸,坐上一条小舟。 这回延平侯府给各家发了帖子,周氏在来之前,叮嘱温云珠,来参宴的必定都是贵公子,定要瞅准了一位心仪公子,趁机搭上话,若能使那位公子对她动心,亲事就不愁了。 温云珠再瞧瞧远处的那些公子哥,他们再有家世地位,也不及沈宴秋本人就是首辅,他们也都不如沈宴秋有气势,诚然当中有长相出众的,可跟沈宴秋比,就颓然失色。 温云珠再瞧那些公子哥的视线也都不在她身上,纷纷瞧着沈宴秋身旁的雪浓,她牙都快咬碎了,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冲上前对雪浓冷嘲热讽,她转身往另一边的桃树林子里去。 温云珠叫他过来,恨道,“哥哥还有闲工夫垂钓,你没瞧见雪浓姐姐和沈首辅吗?光天化日之下,她就那般不要脸的任由沈首辅拉着手,我们温家养了她十几年,她说跑就跑,哪有这样歹毒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