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亲了一下我的额头,轻笑说,好。
我说我今天上课好累,老师又抽我作业又抽我背课文的,晚上还要记英语单词,我不想煮菜洗碗,我还要吃我哥炒的辣番茄炒鸡蛋。
我哥无奈笑了一下,说,好。
望着我哥走进冒着白烟的灶房,我满意了,吃着我哥给我带回来的酱香饼,坐到椅子上给我奶奶摇扇子。
奶奶笑呵呵地看着我们,她已经记不清我们的名字了。
酱香饼已经凉了,我找了一块酱最多的喂给奶奶。奶奶嚼了好久,嚼得我一包都吃完了,她才咽了这块。
我给奶奶擦了嘴巴,蹲下去给她倒尿盆。
今天有些热,奶奶脖口上挂着的奶瓶里没水了。
我把奶瓶取了下来,扶起她去外面走走。
外面天还挺亮,浮云挡住了太阳,天空一片深蓝。
深蓝中夹杂着几条白云,就像我哥校服的颜色一样,蓝中白领,清爽干净。
我扶着我奶奶,在泥巴路上缓缓走着。
奶奶撑着拐杖,每步走得都很吃力。
龅牙带着他的三兄弟来了。他们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头发戳到眼睛里叼着烟的……男人。
哦,那好像是龅牙他哥。
龅牙拿着一个尿素袋子,他的三兄弟身上都扛着捕虫网。
龅牙他哥——斜刘海走得悠哉悠哉,他举着他的手机,甩了一下他的刘海。
他好像在和谁打着电话,嘴里说着普通话。
我哥跟我说,遇到斜刘海不要理他,他就是个傻逼,搅屎棍。
我赶紧拦住奶奶,给他们让路。
龅牙喊我,一起去啊。
我摇摇头,我还要带我奶奶走一下。
斜刘海问龅牙,这谁啊?
龅牙说,李颜啊,李昱他妹。
斜刘海哦了一声,突然把手机屏幕正对着我。
我在屏幕里看到了一张蛇精脸。
斜刘海说,宝贝你看,这就是年级第一他妹。
他笑呵呵,这小脸可是在我们这边出名了的。
我有些莫名其妙,看看蛇精脸,又看看斜刘海,不理解他在做什么。
斜刘海瞥了我一眼,他收回手机,又甩了一下他的刘海。
蛇精脸吐字不清,嗲嗲说就那样吧。
我觉得他们三都有点病,赶紧拉着我奶奶远离他们。
斜刘海又瞥了我一眼,眼神很不友好。
我感觉到莫名不舒服,拉着奶奶又后退了一步。
斜刘海擦着我走过去,我闻到了一股很刺鼻的臭味。
我憋住气又后退了一步,斜刘海转头看我,眼神更不友好了。
我不再理他们,带着我奶奶往回走。
他突然大骂了一句臭婊子,用力扯住我的头发,拿烟头烫我的发尾。
发尾瞬间枯了,还有火焰在往上面燃。很呛的青烟冲进我的鼻子,我尖叫了一声,用力推开了他。
我松开了扶着奶奶的手,奶奶不稳,摔在了地上。
她脑袋着地,磕得很响。
我顾不上掉灰的头发了,吓得赶紧蹲下身把奶奶抱起来。
奶奶好轻,我一个人都能把她抱起来。
奶奶眼睛浑浊,她嘴里嘀咕着,扛着拐杖就朝斜刘海盖去。
斜刘海被我奶奶盖了一棒,嘴里骂着死老妪,就要挥拳上来。
我赶紧抱住奶奶,不让他打到。
斜刘海的拳头捶到了我的左肩。他推了我一下,我抱着奶奶往前倒去。
前面是个水沟,我捂住奶奶的后脑勺,不让她磕到。
手背撞到了水泥,我的整只手都被震了一下。
我的手瞬间麻得没有了知觉。
我赶紧爬起来看我奶奶磕到了没,奶奶睁眼看着我,目光没有对焦。
我突然好害怕,我的心好慌。
我把奶奶扶起来,摇着她的肩喊她的名字。
我喊了好多遍我奶奶的名字,她都没有理我。
斜刘海见事闹大了,嘴里骂着装什么清高婊,带着龅牙走了。
我摇着我奶奶,水泥那一下撞击的痛出来了,我的手背像被很多针扎了一样刺痛,我全身好冷,我的双腿好重。
我捧住我奶奶的脸,大声喊她的名字。
我把地上的拐杖捡起来,塞到她手里,她没有抓。
我的嗓子里好干,我奶奶的脸变得好模糊,我抓紧奶奶的手,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奶奶眼珠子都没转,她直勾勾看着我,没有对焦。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胸口像被一个沉甸甸的棉花压住,咸腥的鼻涕吸紧了我的嘴巴里,奶奶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我贴近奶奶,继续喊着奶奶的名字。
奶奶突然抓了我一下我的手。
她给我擦了擦眼泪,说,李昱,不哭。
我抱住了我奶奶。
奶奶好瘦,我摸到了她后面突起的两块骨头。
奶奶在发抖,她抖得好厉害,我想抓她肩都抓不了,奶奶的花衣裳湿了,她轻拍着我的背,嘴里呢喃着小颜不怕,小颜不怕。
我哭得更大声了。
奶奶抓起了拐杖,说,我们回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