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上的课很快就过去了,我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又遇到了龅牙。
龅牙端着盘冲过来,问我当时为什么不喊他。
我很无辜,我说我又不知道老师要抽他。
他抢走了我盘子里的几块肉,喊我下午放学跟他一起去捉蚱蜢。
我不想跟他一起去,外面太热了,踩了泥田脚上又脏脏的,回家还要洗鞋子。
最主要的是我要在家等我哥。
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见到我哥了,我好想他。
我就说,你们四个全是男生,我一个女生跟着你们去干什么?
龅牙想了想,说你在后面给我们打气。
我觉得他有点病,更不想理他了。
我赶紧吃完,端着盘子就走了。
中午睡午觉的时候,龅牙又来吵我,喊我傍晚跟他一起去捉蚱蜢,他说只要我跟他一起去,晚上就骑摩托车带我回村。
我想着我要是走回去的话天都黑了。我想早点见到我哥,就答应了他。
我问他,他要是载我的话,他那三个兄弟坐哪?
他说下午他爸要去县里接他哥,回来的时候顺便把他那三个兄弟一起载回去了。
我哦了一声。原来是一个人回去没伴,想叫我陪他。
那行吧,反正有车坐,不坐白不坐。
我想着先骗着龅牙,等到村里了,我直接跑回家,他叫我我都不开门。
谁要去跟他捉蚱蜢啊,捉完他们不用洗鞋,我还要洗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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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学校里也放五天假。母老虎给我们留了作业,她叫我们把这一单元的英语单词给背熟,放假回来她要抽人来听写。
她读英语单词的时候总会带着点口音,听着很奇怪,我还是喜欢我哥教我读英语单词的发音。这一单元的词汇我已经记得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咋读,还得等我哥回来一个个教我。
下课铃没响之前我就把东西给准备好了。转头看见龅牙还在睡觉,我赶紧撞着他的桌子把他叫醒。
下课铃一响,我就背好书包,把龅牙拉了出来。
他的三个兄弟在教室门口等他,我们五个一起走到了学校门口,龅牙骑上了摩托车。
我背着书包坐到了他的后座。他身上汗臭汗臭的,我扯衣服捂住鼻子,离他很远。
龅牙一轰油门就走了。我第一次坐他的车,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他开得好快,我总感觉他马上要撞到人了,他又拐龙头急忙躲开。风又把我刘海吹得左飞右翻的,一下戳进左眼一下飞进右眼,我松手捋开头发,他又拐弯了,车子轰轰猛地右拐,差点要把我甩下去,我只得闭眼抓紧扶手,再痒也不敢乱动。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坐他的车了。
路边经过的人都在扭头看我们,龅牙拐进一条乡路,人少了,路平了,前面的太阳光变得刺眼起来。
我挡住头顶的光线,视线遮了一半,我刚好能看见摩托车上圆圆的后视镜。
我看见了道路尽头拐进来的大巴,大牌上贴着我们镇到县里来回返程的大字。
这是最后一趟从县城里来的车了,不知道我哥在不在上面。
大巴开得很快,眼看就要超过我们了。我赶紧挺直背,盯紧经过我的一道一道车窗。
车上有很多跟我哥穿一样校服的人,他们也在低头看我。大巴走了,我没有看见我哥。
那我哥肯定是提前回家了,我的心里变得期待起来。
龅牙一停好车,我就跳了下去。
他在后面大声喊着我,我不理他。
我背着书包快步走了起来。
步伐不由越来越快,背包里的书砸着我的背,我跑起来,肩带越跑越长,我赶紧扣紧背带,不让它滑出来。
我看见灶屋里飘出来的烟子,我看见了坐在窗子里的奶奶。
大门离我越来越近,屋门口嗮着的粽叶上有几只蜻蜓立在那。我来不及驱赶,我越过它,用力推开了陈旧的木门。
我好久没见我哥了,我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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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坐在椅子上扇着风,她笑呵呵的,摇着蒲扇跟我打招呼。
我撑住膝盖喘了十几秒钟,嗓子眼不漏风了,我咽掉口水,傻笑地走过去问奶奶,我哥呢?
奶奶乐呵,说你哥在上面收被子呢。
我压制快要蹦出来的心脏,屏气跑上楼顶,推开遮掩的大门,心里难言的酸涩在见到高大的背影时全部转变成了甜蜜和欣喜。
我冲上去抱住了我哥。
我哥身上好香,他肯定是刚洗了澡,用的还是我在小摊上买的洋甘菊味的香皂。
我哥头发好湿,他发梢上的水滴到我眼睛里了,把我眼泪都给带出来了,白短袖湿了一块,跟我的鼻涕连在一起了。
我哥转过来摸摸我的头,他背对着我,在嗮他的校服。
他的校服好宽好大,我穿上,能到我的膝盖。
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见到我哥了。
我哥好高了,我才到他的肩膀。
今天的太阳好大,我哥的衣服上全部都是太阳的味道。被子掀开了,被子上也都是太阳的味道。
被子挡住我的视线,我拉开被子,看见了我哥低下的脸。
被子挡住了四围,我抱住我哥,和他亲嘴。
我哥嘴上的细胡渣扎到了我,我哥嘴里是酱香饼的味道,是我最喜欢吃的酱香饼的味道。
我的嘴里也有了酱香饼的味道。
我哥抬起了头。
他的嘴巴好好看,我最喜欢我哥的嘴巴了。
我哥给我擦干鼻涕,笑着说给我带了酱香饼,在楼下的桌子上。
我刚刚竟然没有闻到酱香饼的香味。一定是我跑得太快了,我的嗅觉没有跟上我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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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收好被子,迭整齐捧到了我哥的房间。
我看着我哥铺着凉席,我房间里没有,我晚上要和我哥一起睡。
我哥摸了一下我的头,低声说,好。
我今天还没洗澡,不想洗被太阳嗮热的自来水,我要我哥去后田的井里给我提一桶井水,回来给我搓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