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霁尘失笑:“你是要睡觉还是要和我说话?” “你这个人呐,好是很好,但就是喜欢多思多虑,”她看得出于霁尘的顾虑,拽着这人起身,“真想不出你衝动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三思而后行’这句话,委实是被你给用对了,走吧,先回去睡。” 她回过手去,拉住推在自己腰间的那隻手,半转身看过来:“这回要是我打呼再吵到你,你就踹我,隻管用劲踹,踹到醒就是。” 水图南打着哈欠,故意问:“要是说梦话呢?” 行伍杀伐,同袍在睡梦中或有凄惨嚎叫,或有嚎啕大哭,每遇见时,一个嘴巴子抽过去给她打醒,便什么事都能解决。 哪里是害羞,是怕自己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水图南光是靠的太近她都忍不住想做点什么,要是再睡到一起,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子夜时分,更夫巡过巷口,梆声渐远,一名黑衣人动作敏捷地,从隔壁翻进这座干净整洁的院子,并熟门熟路敲响于霁尘房间的窗户,是霍偃。 隔扇后竹影斑驳,夜风沙沙,霍偃掏出封誊抄的书信:“史泰第送往大邑季相府的信,傍晚在辛安驿拿到的复抄。” 沉默片刻,她解释道:“你来这里比我预想的早十多天,史泰第难免起疑,不过他既然要求证,那就让他求证去,” 九月秋深,夜风吹着庭院里渐枯的树植,霍偃不知听见什么,微不可查地往客房那边偏了下头,声音更低几分:“皇后凤体不安,太子的老师次相朱大成,及殿前丞相司马伯其,二人极力主张要太子趁此机会,撤换掉曹汝城这个季相的得力学生。” 江州本就是个风水宝地,加上曹汝城前期把该做的事全都打好了基础,这个时候无论谁来接盘,都很容易做出政绩。 一个区区江宁,人口不足五十万,却有以织造为依托的太监势力,有以赋税为倚仗的季相府势力,有家族子弟遍布朝堂的大族势力,还有以瓷行卫家、南盐钱家、大通于霁尘等为首的,依附于各党派的巨商势力。 大邑那些重臣要员,一个个书读了五大车,墨水装了满肚子,张口闭口圣人先贤,话里话外天下苍生,名声博了等身高,实际上却没有一个人能像曹汝城那样,是真正有实力有担当,敢顶着上面重重压力也要为百姓筹谋的。 “给大邑去封信吧,曹汝城不能动,”于霁尘懒得评价上面那帮举着刀互相乱砍的高官重臣,道:“史泰第那边我会及时安排应对,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说着朝客房摆头示意,“见一见,说两句话再走。” 霍偃心里再清楚不过,有的界限无论如何不可越过半步。等时间到时,千山会重返幽北,千会会回到大邑,自己则留在这里,余生再也不向北,这也是义父给下的最后通牒。 今夜是个明月夜,枝影稀疏映在白墙上,千会从客房追出来,在前庭的山茶花树下,追上了霍偃的脚步。